再一次离开故土
弃绝自己，我抱紧风
风里不见你，只有雪花
染白性本善，人之初
染白山河蜿蜒的苏醒
让我脱胎于浓郁的蓝吧
像果实，离开枝头
沉入湖底，遥望夕阳幻化的虚无
像命运的镜子割裂的光束
伤害含笑而来的旧相识
我没有手，向前靠近一步
没有笑容，只有轻轻的轻轻的耳语
我没有许诺
抚摸你长发的是荒芜的明月
我没有离开
你的手在我苦涩的沙滩上画画
没有哭
回头看你时我的心正在沐浴更衣
我有傲慢的骨头
深埋黑暗的山脊才配向我示意
我拥有智慧之上的智
死神也不能剥夺它的不善言辞
我的至善染绿流浪中覆盖过土地
尘嚣中的大美是我心底明澈的泪滴
如今走向你
我穿简单朴素的春衣
夏枯草
你不再唤我的名字
黑夜从它的翅膀上摘走星光
呆立一只蟋蟀的鸣唱中
我化作长久、长久的忧伤
溪水边，我望见自己
日子持续着，带走新的一天
我试图张开嘴，告诉你
烙印在我心灵的苦难
可我欲言又止
生活教会我沉默
我在这里想你
用我曾经的绿与蓝
可我再也想不起
你倾斜在花好月圆中的侧影
亲爱的人
有没有陌生的道路足够我飞奔？
记忆摔倒在一片海边
两只海鸥，在它们的快乐中盘旋
我看到了
一座果园簇拥另一座果园
这里有你的生活
今天，我在这里想念
去能忘怀的天堂吧，和上帝碰一次酒杯
然后与夏天告别
别忘记告诉我秋天的色彩
把雪花撒在我身上
停下你匆忙的脚步
请停下一小会儿
我要你看看，蔚蓝的穹顶
我如何拽住望眼欲穿
鸳鸯
我说过
别伤害我手指尖含笑的善
真真假假的世界
别伤害真
别伤害幽居你内心
也在我心田发芽的爱
别伤害哭过的眼睛
和掠过你耳边岁月的喟叹
别伤害等你归来的夜晚
低垂在路边的星光，别伤害
当生命成为独往
别伤害影子和最轻的问
别伤害为你复原的童心般易碎的初恋
别
曼珠沙华
因为并非每个人拥有泣血之吻
最终也是最后道别的，是与你自己
所以我在忘川之上
赠予每个灵魂火红的失忆
你转身或不转身
回头或不回头，再不会惦记别人
所以我收留了所有的错爱
无法完成的姻缘，也无法转世
如果你悲伤地认为不该错过
请宽心，走过三途之河的，都是孤单一个
爱不会因为刻骨被带往彼岸
也不会因为失去，在奈河哭泣
一世情缘只是慰藉
永不相见不是我的过失
曼陀罗华
当我转身变为白色
我是另一种花
如果正好开在你爱情里
我愿意守护你的承诺
并且，让沙漏停止在你
不断转动的幸福中
夜深处，翕动浪漫
无数颗小星星，由我点燃
不用悲悯于无奈的过程
你睡醒后将遇见黎明
用你性感的唇亲吻吧
我为你打开的世界
没有似曾相识只有两手相握
铺满斜阳的路牵着月光
琥珀
我把自己献给爱情
因为一千年不变需要互证
费尽心思，只想让自己
再透明一些，再完美一些
深埋的时间越久
越需要一个善于等待的人的耐心
我安静于古老的风雨后面
任时光在我身体雕刻万水千山
我的心你只要抬头就能看见
它像月亮一样，围绕永恒旋转
如果你愿意低头吻我
所有的湖水将感觉温暖
我的存在
只想要爱情在人间多停留一会儿
女贞
你的寂寞里，流淌一条河
而我用余生构思一座桥
望见你从你的记忆中向我挥手
我渴望倒下，化作流水
你用隐秘的暗示
告诉我幸福其实和世界无关
记得这么一个夜晚
我头发斑白，你说嗅到了花香
我说我可以沿着黑夜向上
摘取一个白天，你说我不可以睡去
变身为鱼游进时间的河流
弱水旁一座古老的木桥
扶桑
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比如在晨曦和落日中，同样彷徨
过去喜欢读诗，如今写了不少
可是却对雨天麻木，也不擅长撑伞
许多东西需要配套，成双结对才好
我不外出旅游，原因简单，春天是个单数
两只知更鸟总是你来我往
骑在我肩膀上亲嘴
坡道上，一个人跟着一条狗
来来回回好多年
太阳其实是低着头
被命运追赶着转来转去
当夜晚来临，我不抬头看月，也不低头望湖
我抿紧嘴唇，目视前方，只为了想你
为了想起你时，可以
简单地确认，这世间只剩我自己
木槿
没有水。这里的早晨没有露珠
没有眼泪。身上没有诗
不用梳妆。纯洁不用打理
闪闪发光的心灵，不用结伴光源
你看，喑哑的声音吞噬了我
也许晚了，星星失落晨曦的路上
不用对我说朝开暮谢。别谈宿命
没有路是笔直的，都沉重地弯曲
面前窗口流泻的灯火
灿烂如棋盘中央厮杀的兵卒
谁都没流血，人人痛苦
嘴巴张得很大，吐不出一个字
一场雨制止了这个世界
不愿停下的喧哗终于死去
在即将心碎的山坡
幸福的围巾，飘起时
芭蕉
无论南方还是北方
对雨的记忆没有不同，时急时缓
它们用同一种节奏打湿我
站在深秋屋檐下与初夏时相似的表情
我不富足，也不贫穷
许多美丑和我无缘，悲与欢，不留存体内
我遥望过湖泊的宁静
那片风景上有聚散的雨燕和流浪的白鸟
星空总在深夜安睡湖水底层
凝视四季在风里毫不倦怠地往返
我爱上一颗滑出天边的流星
我爱它时，它抚摸过跌落深渊的荒野
相信我见到的，上帝也见过
我确认不朽开始寻找它丢掉的尺牍
当我把疼痛擦拭一新
我深信曾握别的快乐正翻越风雨向我奔波
旋花
你是月光，我是旋转
当繁星戴上它们的黑色礼帽
大地屏息了呼吸
今夜，我是爱情，你是终点
海面上，我是浪花弹奏的舞曲
你肉肉的小手，是错误世界的归宿
神也喜欢这些时刻
它把创造的一切揽入宁静，重新爱过
我们的样子不需要再次描述
生命里，你是持续演奏的乐曲
而我的名字，噙着音律
幸福地围绕你的过去和未知起舞
昨叶何草
昨天已过去很久
我只比别人稍长点记住了它
那些写在我脸上的月色
倾泻进你的湖，占据一个夏季
当再也无法向你表白什么
我坐在叫忘我的天堂
我的心是不羁的山峦
但是现在，它让风平静地吹过
守夜的耳朵
因万籁和草长而彻夜难眠
该怎样向你描述关于我
突然想起你世界便捂着脸哭了
已经没有什么再可以给你
蜻蜓在夜阑的苇尖一动不动
藕
世间的黑暗被压缩在
我周围，可我不能成为闪电
淤泥中埋头行走
我听见季节和流水窃窃私语
你的爱种进我每一寸骨头
我弯曲在没有尽头的时光之中
有时候我不清楚是雨水
还是雪花光临过隔开你我的世界
还有光明，它有耀眼的白雾
我见到它时，已经奄奄一息
我还是幸运地亲吻了你的手指
在你犹豫着如何不情愿带上我去流浪
你看，我缺乏远大抱负
黑暗里挣扎我只想到你而不是真理
枣
我记忆两侧
站着早晨和傍晚
它们体内，转动同一个核
所有的光都明亮，当我推开最近的绿叶
我睡着时
你在梦游的月亮舒广袖我经常看到
我在的位置离你较远
但我们漂浮一个系统内，它叫思念
我们和它贴得很近
夜晚它是清醒的，白天忙忙碌碌
其实我想唱首歌给你听
我有圆润甜美的嗓音，天赋也不差
你经过我身边那条溪流
我会抬起头，为你清唱一小段
这是我梦想的时刻，冬季来临前
溪水一直流淌，水花拍打石块
对了，忘记告诉你
我的家族成员众多，果实累累，枝繁叶茂
尤其夏天
它们排队挤在露天，喜欢日晒雨淋
担心你认不出我
我有两颗黑痣，嘴巴稍微歪斜
这不是最明显的特征
那个不擅长大笑的才是我
莲
污泥不是因你存在
它凝固在哲学的范畴内
它拥有的意义很短
却给予我，够长的喜悦
你是渗透我风景的困境
我是走不出你藩篱的囚徒
那天，我们没有迷恋雨和诗句
那天只是个，晴朗又简洁的白天
那天注定我离世界很远却离你很近
我别无选择地，成为唯一
一个传说被你占有
它悄悄走近你，如形而上的凝露
我与污泥共存，不曾后悔
我高于一切泥土，也高于所有流水
苍术
因偏爱某种执念
我用一生做一件事情
我可能无法将它完成
吹去尘土发现此事并不完美
所以我背对夕阳
躬身于修剪不断生长的阴影
我必须从黑暗中
剪出裂缝，让目光和爱走过去
必须让星辰定位在我上方
你必须站在尽头，向我挥手
向我挥手
用善良的道路和隐隐约约的衣袖
大理石
白色大理石，没有黑暗
象征平淡的一生
它挺立在我前面
暗示开阔的宁静于荒野安息
不着一字，我已写下够多
别浪费无用的字符，标注无用之人
不需要行走了
神的路朝向了我
荷
又长高了点，阴凉里
看见鱼，由深往浅处游
我把伞染成翠色
风认识我，过来停歇
没有原因，我羞红了脸
还好有夜晚，帮我遮掩
兴奋着，早晨气喘吁吁地来
我慌乱地涂抹口红，知道你将到达
眯起眼我遥望路的尽头
想象你到来时我抱住你并且倾诉
你忽然就出现了，抚摸我的脸
羞涩挟持了我，无法移动，也失去语言
醒来，露珠滴进湖里
揉揉酸涩的眼睛，几片落红
樱桃
应该向你描述描述我自己
我住在一座山的南面，四季分明
春天像童话故事，总是很短
故事里，我是主角，但我不擅长演戏
围过来的人说喜欢我，一脸花骨朵
其实他们不疼爱我，我怕他们
伸出的手，着迷的眼神，张大的嘴
我躲不开命运的安排
有位哲学家说各得其所
还有一位浪漫的人唱甜蜜蜜
那个一向谨言慎行的胖太太
一边擦去口红，一边打饱嗝
其实我只想看到你，憋足了劲不让自己长大
青涩适合我，我渴望春天变得漫长
一年只这一个季节，只让你从我身边经过
而我站在山的南面，身边溪流清澈
小路弯成我喜欢的曲线
你怀着我的心事，迈动慵懒的脚步
漫不经心注视我，让我看你的手链
我倾情于那串手链，中间的一粒应该是我
带上我吧
做一次浮云，看一眼浪花
蝉蜕
莫问早露春雨
柳林知道，伤愈的荠菜花知道
黑夜数不清它浓密的长发
我目视过一二残星
我是一朵花还是一个未知
在我遇到你用你的光照亮我之前？
或者，我就是黑暗本身
在清空的体内，永不瞑目的眼中
你将我托在掌心
只在此刻，我才甘愿透明
我感触绚烂与美丽
摆脱自己，向你靠近
看上去不远的距离
其实，隔着整个人间
薇衔
推开窗，山披挂色彩进来
蟋蟀忘情于絮叨，蚂蚁扛着光阴的湖
口哨在南边踩痛了柳叶
六月的墙根下，有低腰的婆婆纳
雨燕眯起凤眼，掠过丁香矮枝
蜻蜓按动头部的快门，它带来七月
水因为风蹙紧眉头，路沉思着
蜿蜒的草地，三两朵石竹花
木星座盛情邀约飞舞的傍晚
石榴树挂满糖果，从未有过的安静
世界喜欢了倒映在湖水的模样
它穿戴整齐，让山脉起伏并柔软
谱好的曲子眠在枕下
由月光翻看
景天
把距离喻为花
花开后，有星空
把时间喻为河流
想你时淙淙复淙淙
而时间的洪水漫过
时间也是巨石
一束花偏离天体
测量距离的光年便深陷
冬虫夏草
弄不清自己是虫是草
只记得爬行过一段距离
走了天地间亿万分之一的路程
对于我，已是极致
你的尘世喧嚣
繁华匝地，不应有我
有时想了解天地的宽度
也许让黑暗窄点而光明便宽些
有没有彻夜难舍的酒杯
或远行不归的星宿？
夏天了，我听到万籁之音
却听不见自己歌唱
我的基因大多是沉默，偶尔会有宣言
但我学会了不说，学会了止诺
悲伤时，我是草
不轻易流泪
当我快乐，我是虫
面对你，总会有合适的表情
我不是呆若木鸡的精华
寒冷中，我是泥土放下的无奈
我哼唱的是段戏文
那时候，秋风起，落叶飘，秋月挂天上
明月的天上
桂叶正浓，花正好
亲爱的人，这些与人间的不同
人间正落下雪花和泥泞
爱你时你已爱过很多人
弯弯曲曲的季节深处，你不再爱自己
当我用最后的暖意冲出冻土
我爱上绝望的光芒
鹫
我擅长弯着翅膀跳舞
缓慢却有力
我不向鸿鹄、獐、鹿、熊、獭比试
但我会看它们一眼
我不和轻浅的云层比试
我站在它上面
我不向火热的卿卿我我比试
孤独是我永恒的爱情
我不向虚设的时间比试
我飞过它身边时夕阳羞红着脸
我情愿这样拱起背
向整个自我比试
我与风比试
掠过它们时我也透明
我向早已暗哑的山峦比试
把黑夜披在它身上我让它止步于善
我向全部诺言比试
在天尽头我重写漫长的海岸线
我向黯然的灵魂比试
在我撕开的黎明的裂口上我向新生比试
鸠
有时候觉得自己并非鸠鸟
一群鸠中，我一定成为过别的
比如一匹马
它冲过沙场最后的嘶鸣安息在流星的天幕下
或是一条落单的鱼
被金色的积雨云吸引长出了会飞的翅膀
那只萤虫在昏暗中告诉我
只要睁着眼漫长的黑夜就会到头
喊哑了嗓子那条向遥远延伸的道路也无法回头
高歌自己时下雨了我始终没能回到最初
选择站在橡树顶端的枯枝遥望夕阳
我不再是一只鸠鸟而是整个世界的边缘
王孙
拄根拐杖，走进本草纲目
掀开一块石头，看了眼大病初愈的昨天
它的森林里
博尔赫斯的猛虎正跃向埋头赶路的麋鹿
昨天的图书馆门窗关闭
今天忽然呈现在道路两侧
治愈时间的断点需要猛虎的髭须麋鹿的蹄印
滑落山谷的一声鸟鸣和开放在虚无之上的花蕊
我翻开伤寒论
黑暗中与博尔赫斯商谈如何躲避扑面的大雪
猛虎跃起后，改变着地的方向
得益于时间突然改变的节奏
布宜诺斯艾利斯飘满雪花
一棵草药搀扶并告诉我要命的并非猛虎而是麋鹿
虚构着时间和情节，他随手给了我开药方的拐杖
翻开的石面上我一脸博尔赫斯的沉静
桐叶
不用告诉我风来自何处
黎明躲在你身后
你转弯的地方开着向阳花
记得你的脚印曾挪动清幽的名字
我欠缺敏锐的嗅觉
我出神地望着季节是为了回忆
离开枝头，怯弱地飘向未知
未知就在你走远的脚印里
张开双臂，不是只为拥抱你
而是要阻挡那些途经此地的不幸
衣鱼
你早知道，我爱学习
尤其喜欢读书
我是黑暗中
不可救药的书虫
我把古今中外拆开便一无用处的文字
吞进细长的胃部，重新组合
我发明了新颖有效的恋爱方法
在古旧的屋内这些方法迷恋潮湿
三十二度会丧失粘合力
你躺着，略微有点气喘
也许激动或摄入过多糖分
如地砖缝隙的葡萄球菌
我走出浴室，打开冰箱，为你降温
用一幅早前我消化过的山水画遮盖你身上
那画里月亮原先只有一个
现在是两个，升起在水草地上方
俯身你旁边，像无声的溪水
我嗅到淀粉味，薰衣草香，海藻的气息
抱你溶入夜色，在一颗星星下亲吻
泥土因低血糖而颤抖
咬住你的鼻子
一个夏天的蓝从海边后退
你的眼睛飞出海鸥
它用鸣唱收藏散文诗集
刘寄奴
离我不远的季节被一场雨留在北方
旧屋檐的前额因湿热渗下汗水
它滴在江南总是做梦唱歌的青石上
许多年前青石长出羞涩的歌喉
那时我一边牙痛，一边牵住你的手
像水鸭在水街歪歪扭扭地行走
那时我们年轻
如两枚笑不露齿的石榴
我一边唏嘘吐出冷气
一边捏你的鼻子让你憋出泪珠
放弃了江南，蜷缩在你的蚊帐里
听夜雨和芭蕉倾谈，悄悄地喜欢北方
你用折扇敲击我的天空
我眼睛的金星晃动快乐的尾巴
我替你折叠幸福
点燃荷花灯
撕咬你的嘴唇为让你睁大眼睛
看清我身后的宁静
猪
我是专用名词
字典里，找不到我是谁
我不问太阳从东走到西要用多少年
我不在俗世的餐桌边
我肯定属于某个角落
深埋一个人玲珑的心内
青草从来到我身边的笑容里生长
携带独特的空气和水
我为一个人累积幸福
因为幸福难以分享
如果他喜欢碧海蓝天
我足以为他生出翅膀
每晚我擦拭他珍藏的那颗星星
星星的每个角，散射希望
没有谁能让我离开我的天堂
我安静于他为我存在的力量
我是被他命名的爱情
接纳时有一丝温暖的恐慌
这一刻属于每一刻
这一刻有别于每一刻
狗
其实我不喜欢诗歌
但我注定无法用长篇取悦众生
我的尾巴很短
分不清是摇晃还是旋转
我叫了两声
一只引颈的雄鸡立起亮羽
勉强吞下黑夜
睁大眼睛的黎明吐出滚圆的笑声
跑到树下，对准石头撒尿
睡眠的竹叶在我腋下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救命的药方开给谁我没想过
包好礼物，放到路边，好心的麻雀取走
应该是一个深夜
我向睡在昏迷中的城市投毒
人们开始学习爱
入口塞满了嘈杂的人声
最后我明白了
这世间只有一个人值得我去讨好
这个人孤孤单单
让自己快乐，有点像我
如果我不是唯一的觉醒者
说明生活还没变坏
当我终于清楚什么是忠诚
神给我安装了奇妙的器官
不用笑容也不用蜜语
便能让自己和爱的人快乐
羊
寻遍药方
没有一味药可治愈无辜
它结晶于我眼内
当我看你时你在奔跑的火车上挥手
我走遍占据夏天的青草地
低着头，像条始终如一的河流
它在一段距离中是颗真实的星星
你把它拉近又让它远离
它黏贴在我脸上
面无表情却让人动容
我有一身洁白
想你时云朵掠过清晨
我咀嚼的露水运走了黑夜
和你一样透明的是完整的白天
晚风替你擦去汗水
黄昏停在远处
炊烟穿上裙装唱缠绵的歌谣
在山坡流浪时我听到
躲进你的壁柜不是故意等你
我等你时会整理自己的一生
那祥和的蔚蓝海岸
——白鸟齐鸣，波澜不惊
牛
涉过河，翻过山坡
一条路起起伏伏
我不匆忙
路边树荫为我投下反刍的时光
我不慌张
一直在前面的小村庄为我守护着夜窗
我不害怕
月光下草棵里的蟋蟀把熟悉的歌一唱再唱
我不羡慕鸟儿飞在我前面
它获得爱的方式，比我笨拙
我不追逐浮云
它镶上金边也难遮掩阴晴圆缺
我不随便流泪
即使刀子插进胸口也睁眼凝视一份耕耘
我不背叛忠诚
我忠诚于泥土为我准备的生生不息的拔节声
马
于是，我成为马
为不屈服于每一片草原
变身心怀灵犀的流星
用巨大的身影裹紧小小的爱情
多年前，我成为善良
在多彩中旋转并为真情伴舞
成为端正的蹄印
让庄重的山峦倾泻流苏之美
成为道路上正确的线索
指引迷失的飞燕归巢
我成为沉默
真理在喉管剩一截嘶鸣
咬断缰绳，奔赴苍穹
只因听见你在人生深处喊我的名
象
这一刻，我们举杯
这一刻流逝
瞬间由风吹着，像片树叶
永恒，如杯中酒
世界纷纷落在你周围
而我浮起
足迹是明天踩出来的
足迹也通往昨天
我甩了甩关于牢记的一切
一扇半掩的门
为了不开怀的群山
你把笑写在脸上
河流经由旱季
河流在雨季流淌
把故事分解成散开的段落
故事是一条花斑狗
水晶
只有你知道
我倾诉的方式多么特别
挽住一条河流
日月星辰不歇地闪烁
不疲倦的风景
古老的河床，年轻的泥土
一年一年，拔节的新竹
眼噙天地万物无边的果树
我用知冷知暖的玲珑心
向抽象的人生之殇
向淅淅沥沥具体的风雨
向立在枝头欲说还休的归雁
手掌按住我额头的时光倾诉
我向安静在午后的羊肠小路倾诉
向一步步走向记忆的年轮倾诉
我向你倾诉
只有你听见
爱，那无法用语言呈现的全部……
贝
海一直自言自语
摇着扇子，拍打浪花
其实我没用耳朵听
耳朵被一只灰嘴鹄借去了远方
我抿紧嘴唇
躲在自己认为安全的角落，与世隔绝
因此，错过了鸟群
呼啸着奔赴黄昏落日辉煌的终点
高高的天上，白云间
时光的翅膀扫过天堂的庙宇
海螺吹响倾斜世界的号角
眼前的海浪颤动如风中之叶
玉
齑粉是我存在的另一形式
众生让我在他们面前平等
消耗毕生心事
获得风雨雷电，一小片安闲
你轻轻地来了
在我试图治愈遗憾的缺口时
降生后
我与天地同体
我的特别之处存在于
你细长白皙的脖颈之间
或由于你的凝视
唤醒了沉睡的寓意
当睁开眼遇见四季
我爱上川流不息，人世更替
记下你每次心跳
但我不能告诉你我为谁停止过呼吸
我在所有开始后开始
最后一个打开结束
在属于光阴的路边等待
在你爱过的手腕上欢喜
选择从特别的角度
用微弱的光寻找生命的宿地
渴望在你的肩胛之上
有望断天涯的甜蜜
那么多中药我已写过
那么多中药，已经写过
我炮制了自己，有粉末状，也有颗粒
有些挂在屋檐下，过道里
或空旷的峡谷，总在远去的昨天
某些风干的部分温情尚存
它们留给爱情惦记
本草这些诗
只有一个药方，治一种病，叫相思
我狭隘如晚归的小径
低头赶路，只踩亮自我
爱总会在人和人之间传递
也在赶路，从眼睛到心灵，甚至生命
有时候翻开伤寒论，或千金方
那里面找不到该向谁倾诉
坐在叫忘我的忧伤里
本草纲目失传的一页是自己
黎明的路边
草药衔着水滴
成稿于2013年夏秋
2022年5月底修订，计25000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