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情浓农家院
县三中的左近有一处农家院落。小院正房四间,一明三暗。院子东侧是两间厢房,一间做厨房,一间放杂物。院子中间是用条石铺就的甬路,条石之间镶嵌着排成花形图案的鹅卵石。两棵巨峰葡萄青葱的枝蔓爬满了甬路上方的葡萄架,葡萄架下形成了一条绿色的长廊。院子其余的地方栽种些花花草草。当前正是月季、凌霄盛开的季节,月季在低处绽放,凌霄开上了墙头;姹紫嫣红,满庭芳菲。一对燕子在屋檐下筑成新巢,飞来飞去为育儿忙碌。小鸟时来觅食,人至不去。燕语呢喃,鸟鸣啁啾,融成了和谐的春之曲。
正间北窗下是一张暗红色方桌,方桌两边各有一把椅子。铮亮的桌面上摆一套茶具,放几册书籍;壁上悬挂两把宝剑。房主张大爷住正房的东两间,房客陈聪住西间。陈聪的姥娘是张大爷表弟的二姨,因为沾亲带故,张大爷不收陈聪的房租,他说:“我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无儿无女,有你照应,我还没给你钱呢!”陈聪不好意思,每次回家总是带些礼品回来,酒啊,茶啊,送给张大爷;平日里挑水、扫地等脏活累活抢着干。一个爱幼,一个敬老,不是一家,胜于一家。
周小红午后从家里逃出来,直奔三中,因为没钱坐车,只能步行赶路。40里路不算远也不算近,要是在平日,天黑前也就赶到了;可是周小红被关了两天,又曾绝食抗议,身子软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一路上走走停停,来到三中大门前,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她向看门大叔打听陈聪。看门大叔心地善良,见孤女可怜,又知道陈聪的住处,便锁上大门,趁着月光,把周小红送到张大爷家。
这天是农历五月十四,风清月朗。晚饭后,张大爷在院外舞剑,陈聪在西间读书。八点半了,张大爷收起剑,招呼陈聪:“孩子,歇会儿吧,别太累了。”二人正在月影斑驳的葡萄架下品茶谈心,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进来的是周小红。
一见到心上人,周小红扑到陈聪怀里,哇的一声哭了,一肚子的委屈化作热泪,打湿了陈聪的衣襟。
陈聪拍拍周小红的背,说道:“小红,别哭。发生了什么事?和我说说呀!”
张大爷拿来一条白毛巾,劝道:“闺女,擦擦脸。有什么委屈说出来,憋在心里会难受。”
周小红渐渐停止了哭泣,抬头看看,张大爷身材高大,浓眉大眼,一部长须及胸,威武中透着善良。小红把张大爷的白毛巾推开,说了声“谢谢大爷!”,从自己衣兜里拿出一方花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看看陈聪,再看看张大爷,欲言又止,最后哽咽道:“……我饿。”
陈聪把周小红让到西间。一支蜡烛明晃晃的燃着,放射出温暖的光焰。周小红看到屋子里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南窗下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书桌上有打开的课本、笔记本和一些文具。靠北墙一张单人床,床头边是一个脸盆架,脸盆架上有脸盆、肥皂、毛巾等盥洗用品。靠西墙是一个书架和一个衣橱,书架上摆满了书籍,衣橱上镶了一面明亮的大镜子。
陈聪拿来暖瓶,往脸盆里倒上热水,用手试试有点烫,又兑上一些凉水,调好水温后,对周小红说:“你先洗洗脸,我去做饭。”周小红点点头。
陈聪从西间出来,张大爷问:“这是谁?怎么了?”
陈聪道:“我的一个同学,叫周小红。出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大爷你去睡吧!”
张大爷拿来平日不舍得吃的白面、鸡蛋,去菜地里拔了两棵葱,帮陈聪作出两碗鸡蛋面;又拿出一床新被来,叮嘱了一番,就到东间去了。
周小红饿了两日,又奔波了半天,腹中空空;见到香喷喷的面条,狼吞虎咽,把两碗面条全吃了;漱完口,擦擦嘴,这才把几天来大嘴怎么多嘴饶舌,自己怎么被母亲关了禁闭,一五一十地向陈聪说了个明白。
“逃到我这里,你打算怎么办?”仔细地听完了周小红的诉说,陈聪问。
“聪哥,我跟定你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永远和你在一起。” 周小红望着陈聪的眼睛拉着陈聪的手深情地说。
“我这样的家庭成分,你就不怕跟着我受罪吗?”
“不怕!”周小红摇摇头,“只要和你在一起,地狱也会变天堂。”
“可是我现在正读书,没有经济来源,养不起你呀!”
“我可以养活你呀!我会煮饭、炒菜、缝衣、绣花、洗衣、扫地,做各种家务;还会播种、锄地、除草、种菜、养鸡、养羊,做各种农活。不信养活不了你。”
“你这是何苦?出身比我好的有的是,家庭比我富的有的是,嫁谁不好?何必跟着我这个地主家庭成分的穷学生活受罪。”
“别人再好我不稀罕。地主成分怎么了?我愿意陪你一起受苦;穷学生怎么了?我就是喜欢你这个读书郎。”
“就算你愿意,我也不忍心你跟着我受苦啊!”
“你不忍心我受苦?你疼我 ?……”周小红的脸贴上了陈聪的胸,双手抱住了陈聪的腰。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陈聪摇摇头,沉痛地说:“你想想,如果我们两个将来结了婚,不但你要跟着我受苦,你的家人、你的亲属的社会关系就不纯洁了,都会被染上了“黑”;老年人还好说,年轻人上学、工作、入党、提干、评先进、长工资等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都会受到牵连,造成不利的影响;就算他们不怪罪你,你会心安吗?再说了,如果我们不管不顾,硬是结了婚,以后有了孩子,我们的子女一降生就会像我一样,背上一个沉重的家庭包袱,成为黑五类,成为狗崽子,他们会幸福吗?看着无辜的他们遭到不幸你的心不难受吗?”
是啊!让一个尊严和上进心完好无损的年轻人,仅仅因为投胎的差别(家庭出身)而天然地被剥夺升学、参军、招干、就业、等诸如此类的一切平等机会,这是一种怎样的歧视?最可怕的是,让这种歧视渗透到了生活终端的方方面面,让一个无辜的年轻人背负从天而降的政治原罪,那又是一种怎样的残酷?
周小红是个单纯的姑娘,哪里会想得这么深,看得这么远,听了陈聪抽丝剥茧地分析,瞪着一双惊异的大眼睛,眸子里里潋滟着朦胧的水雾,好奇地问:“怎么还会这样?”
“我这种人根本就不配与人结婚,更不配有自己的后代!”
话到伤心处,陈聪来到窗前,抬头望着辽阔无垠的星空,星空深邃而神秘,农历十四的月亮已经升到中天。他痛苦地锤着自己宽阔的胸膛,大声地问:“苍天啊!明月啊!为什么让我出生在一个地主家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周小红找不出话来安慰陈聪。她双臂抱着陈聪的腰,脸颊贴着陈聪的背,幽幽地说:“聪哥,别难过了!都是我不好,惹得你这么伤心。”
夜深了。陈聪先把自己的被子拿到床下,打了一个地铺,再把张大爷拿来的新被子在床上展开;让周小红在床上睡,自己在地上睡。周小红倒是人困马乏,一倒头便呼呼地睡沉了。陈聪给周小红盖好被子,自己才吹灭蜡烛,脱去外衣,躺了下来。他不知道怎么打发周小红:让她回去?周小红好不容易逃出来,肯定不会甘心;留下来?在哪里住?怎么相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阵阵花香随风从窗口飘入,星月交辉的夜晚显得格外静谧。直到后半夜,陈聪才朦胧睡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陈聪睡梦中觉得有一个香软滑腻的身体钻入自己的被窝,抱住了他的腰。他猛地醒来,却一时糊涂,不知道这人是谁。
“聪哥,我心里早就是你的人了,今晚我把身子也给了你吧!”
听出是周小红甜糯的呢喃,陈聪一激灵完全清醒了。他掰开周小红的双手,挣脱了周小红的拥抱,呼地站起身来,说:“小红,你糊涂了?这怎么行!”
周小红不起来,坐在地上抱着陈聪的腿,摇晃着,“你嫌我?我不要脸……”她嘤嘤地哭了,哭得好伤心。
“小红,你别哭。快起来穿上衣裳!”周小红哭得陈聪心乱。
周小红渐渐止住了哭,却把陈聪抱得更紧了;静夜里,传来了周小红粗重的喘息声;一缕淡雅的甜香飘进了陈聪的鼻孔。陈聪浑身燥热,血往上涌,生理上产生了难以抑制的冲动。陈聪觉得就要把持不住,做出出格的事情来。他闭上双眼,咬紧牙关,屏住呼吸,紧张得汗都出来了,可以听到砰砰砰的心跳。他在自己的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定了定神,说:
“小红,你想想,我们没有结婚,如果做出了出格的事,玷污了你的清白,以后你还怎么做人?”
“我不管!反正我只和你在一起。聪哥,要了我吧!”周小红仰起脸,朦胧的夜色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了期待。
“再说了,你家大娘也不同意呀!我们结不了婚,不是把你给害苦啦!”
“聪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处处为我着想。只要生米煮成熟饭,谁还能让它再变‘生’?对啦,你们有文化的人叫做‘木已成舟’。好吗?”周小红摇晃着陈聪的手,黑亮的眸子里溢满了灼热。
“小红,你我都冷静一下。”陈聪再一次强压下心底的躁动。为了缓和一下情绪,他慢条斯理地说出一番大道理:
“这关系着你我的终身大事,没有考虑周全我不敢贸然去做,免得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为人做事的原则是:遇到一件事情先判断对错。凡是对国家、集体、他人、自己有益的,为对;凡是对国家、集体、他人、自己有害的,为错。是对的,坚决去做;是错的,坚决不做。有些事情情况比较复杂,一时难以判断对错,就先放一放,想一想,等看明白了是对是错,再决定做还是不做。严酷的环境教育我: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鲁莽行事。什么事情等发现做错了再想纠正,已经来不及了。世上没有什么地方能够买到后悔药。”
“可是……”
正当二人纠缠之际,大门哐当一声被人撞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周小红这才松开手,连忙起来穿衣裳,慌乱中错把陈聪的裤子蹬在自己腿上,等到发觉不对,正脱下来递给陈聪,再找自己的裤子时,一高一矮两个大男人踢开房门,冲进来了……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却说周大娘追不上女儿,哭了一会,抬起头来,早已不见了周小红的踪影,这才站起身来,拍去身上的土,走回家去。一时没了主意,就去对门找大嘴的丈夫周伟。周伟是丈夫的远房侄子,二十七岁,在农业生产合作社当技术员;别看长得个子不高,一双小眼睛眨呀眨的,却有些小聪明,人称“小诸葛”。
周大娘见周伟大门已锁,打听街坊,知道是去村北十八亩地麦收去了。今年春旱地干,芒种前后,小麦已经成熟。
周大娘找到地里。周伟、大嘴和一些社员都在地里割麦子。“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人们早已汗流浃背。周大娘拉着周伟说:“大侄子,行行好。你小红妹妹跑了,你看能不能帮我把他找回来,大婶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八元钱,递给周伟,“这些钱,你拿着路上好花。”周伟喜欢喝酒,这几天手头紧没有酒喝,直骂“口里能淡出个鸟来”,见有八元钱,他眨巴着眼睛,心里想:拼死拼活地干,也挣不了几个钱,八元钱可以抵得上十来天的劳动报酬;却故做为难地说:
“大婶,你看这麦收大忙季节,叫我怎么向社长请假?你看是不是——”
“大婶有困难你还能不帮?去吧去吧!”大嘴见有八元钱,怕丈夫不去,瞪了周伟一眼,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气喘吁吁地说。
周大娘说:“行,只要能把你小红妹妹给找回来,大婶请你喝酒。”
听到有酒喝,周伟接过钱,对大嘴说:“你找社长给我请假,就说我有急事。”然后叫上他的酒友吴德,找周小红去了。
吴德和周伟是同学,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家住在邻村,离周家不太远也不太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吴德因为经常旷课,和社会上一些不良青年厮混,酗酒打架,屡教不改,被学校开除了。吴老爹是屠宰户,吴德只好在家跟着老爹学杀猪。杀猪他也不正干,经常和一帮狐朋狗友为非作歹,打架斗殴,有一次用杀猪刀把人捅伤了,差一点闹出人命,把老爹辛辛苦苦屠宰赚来的血汗钱赔了个精光;只是因为他尚未成年,没有判刑,劳教了一年。年迈多病的父亲见当宝贝拉扯大的儿子不成材,一气之下心脏病发作,不久就过世了。劳教出来的吴德没有了老爹管教,像一头脱缰的野马,肆无忌惮,胡作非为,气得老娘直骂“畜牲”。1956年公私合营,二十六岁的吴德进入肉联厂当了工人。他一米八三的身高,二百多斤的体重,膀阔腰圆,体壮如牛,曾因杀猪手法熟练,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只因长了个酒糟鼻子,满嘴黄牙,人长得丑又品行不端,虽然出身好,却至今没有娶上媳妇。去年夏天,因在露天电影场看电影时调戏妇女,被拘留五天,罚款十元。
吴德和周伟既是同学,又都好酒,两人成了酒肉朋友。当周伟请他帮忙找人并且许诺有酒喝时,他立即高兴地答应下来。吴德穿一套黄色的军便服,领子和袖口等处已经黑亮,后背上一片汗渍泛着白霜,裤脚上还留有杀猪时溅上的暗红色血迹。他开着肉联厂拉猪的三轮车,和周伟一起上了路。
他们先后去了周小红的姥娘家、姑家、姨家,都没有找到周小红。周伟突然想到了陈聪,因为老婆大嘴前天晚上曾在枕边向他说过周小红和陈聪恋爱的事。他说:“吴老弟,这小浪货一定是找她情郎陈聪去了。陈聪在三中读书,我们去学校找她吧。”忙活了半天,太阳已经落山,二人才来到县城。
酒瘾像一条蛔虫钻到吴德心里,挠得他无法忍受,他说:“伟哥,咱们是不是——”说着,右手中间三个手指握起来,拇指和小指翘起,作成一把酒壶状,用嘴对着小指吸了一口。周伟一看吴德的手势,立即明白:意思是喝酒去。
二人来到一家饭店,点了一盘猪头肉,一盘花生米,两瓶白酒,两个馒头。二人边吃边喝,推杯换盏,不到一个小时,两瓶白酒已经喝干。二人醉得东倒西歪,滚到桌子底下去了。晚上9点,饭店要关门了,职工叫他们叫不醒。只好几个人一起,把他们一个一个地抬到大门外,周伟身子轻倒是好办,吴德却让他们颇费了些力气。料理完毕关灯锁门,职工们各自回家去了。
他们躺在大街上仍然呼呼大睡,待到次晨三点多钟起了风,凉风一吹,酒醒了大半,二人从地上爬起来,这才想起找人的事;等他们开着车来到三中,已经是早晨4点了。周伟上前说明来意,看门大叔见是两个醉汉,一身酒气,以为是酗酒闹事,本不打算理睬;周伟点头哈腰,一口一个大叔地叫着:“大叔,找不回我妹妹,我大婶准得上吊。一看大叔就知道是个积德行善的人,您老人家行行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看门大叔见他说得可怜,动了恻隐之心,亮着手灯,把他们送到了陈聪的住处。
张大爷昨天晚上出去拔葱,回来时忘了关大门,冲进来的二人正是周伟和吴德。
陈聪见来者不善,一个箭步冲上前,把小红挡在身后,回头低声说:“快穿衣裳!”冷不防,吴德一拳打来,陈聪的鼻子流出了鲜血。
“嗬!地主家的狗崽子不好好地接受改造,还敢玩娘们儿,耍流氓!”吴德指着陈聪的脸,恶狠狠地骂道。
“我没有……” 陈聪擦着鼻血分辨。
不等陈聪说完,吴德又是一拳打来。陈聪这次早有防备,他一低身躲过吴德的拳头,一拳向吴德的胸膛捣去。他身强力猛,虽然吴德高大沉重,还是踉踉跄跄向后倒退了几步。
吴德指着陈聪的鼻子骂道:“地主狗崽子,你信不信?我一刀劁了你,叫你玩娘儿们没了本钱,演太监不用化妆。我的杀猪刀快着呢!”吴德因为经常言而无信,为了对假话包装,所以有一句口头禅“你信不信!”以示真诚。正像卖假货的商家爱在品牌前面加上“正宗”二字,都是同一套伎俩。
吴德的一双贼眼,探照灯似的在小红身上扫来扫去,半裸少女的美妙曲线,让吴德看得目瞪口呆。
周伟见周小红衣衫不整,说道:“小红妹妹,快穿上衣裳跟我走。大婶连绳子都准备好了,说你再不回去她就要上吊。”
周小红躲在陈聪身后说:“我不信,你骗人!我不跟你们走!”吴德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抢过周小红,扛到肩上,向外就走。陈聪急忙上前阻拦,却被周伟挡住,他盯着陈聪的眼睛说道:“陈聪,周小红不回去,周大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能负责?”
陈聪听了这话,怕出人命,停下了脚步。任凭小红怎样挣扎,怎样大喊:“聪哥救我,聪哥救我!”陈聪没有再追。周小红在吴德背上又捶又打,吴德只是不理不睬。
人老觉少,加上有事,张大爷一宿没有睡好。黎明前他刚刚睡沉,又被吴德、周伟他们吵醒了,他来到屋门前,正遇上吴德出门,他右手一伸,拦住吴德,说道:“小兄弟,放下姑娘。”
吴德一看,一个白胡子老头拦住了去路,心想:还真有不怕死的。飞起一脚向老人胸口踢去,骂道:“老不死的!你信不信,老子送你去——” 不等吴德把话说完,张大爷左手在吴德腿上轻轻一点,不知点中了什么穴道,吴德哎吆一声,跪倒地上,起不来了。老人稳稳地把从吴德肩上摔出来的周小红接住,轻轻地放在地上,说:“闺女,回去穿好衣裳再走。”
芒种前后,正是一年当中日出最早的日子,不到五点,天已大亮。周小红看看自己半裸的身体,羞愧难当,两颊唰地红了。她立刻跑回屋里,穿好衣裳,洗了把脸,对着衣橱上的镜子照了照,朝着发呆的陈聪瞪了一眼,说道:“陈聪,我恨你!我恨你!”跟着周伟走了出去。
张大爷拉了吴德一把,他才站了起来,右腿好像断了筋,一瘸一点地跟在周伟和周小红身后,向门外走去。张大爷说:“小子,不想再见到你!”吴德回转身来,躬身施了一礼,嘴里连声“是,是。”看着吴德灰溜溜地走了出去,张大爷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原来张大爷年轻时习过武,当过武术教练;吴德只凭着一身的蛮力,想和张大爷较量,岂不是自讨苦吃!
张大爷回到屋里,见陈聪顿足捶胸,痛哭流涕,劝道:“孩子,别哭了。”
陈聪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还算什么男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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