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守高丨病中八记(之七) - 世说文丛

赵守高丨病中八记(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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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0月21日(星期一)天气晴。

昨夜又是一个难眠之夜。腰椎疼痛,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实在找不到一个不痛的姿势来。
凌晨4时,起床解手,左腿刚一挪动,一阵钻心的疼,我“嗷”地叫了一声。不好,压迫神经,腿痛了!15年来,这腰疼病,多次发作,但腿一直没有痛过,这次犯病最厉害,腰疼得不能起床,但两腿还是安然无恙。但今天,针灸之后反射到腿了!
我试着下地,又一次钻心地疼。左腿像被连着屁股一起砍下,只连着一点筋,当啷着,无力着地,只有痛苦。没法,我找了根小棍拄着,龇牙咧嘴地挪动着去解了手。左腿继续扯心撕肺地痛。回到床上,正着,侧着,仰着,趴着,都是痛。我马上与学生,朋友、医生联系,他们也纷纷来电,商量方案:最后决定停止针灸,去大医院治疗。我在去青医与海慈、西医与中医间犹豫了好久。家属则停下手里的事情,催促出门上青医。
待出门打上的,已是10点10分。一路车堵,看着前面黑压压的小车,心急如焚,两眼都急得冒烟。再去晚了,挂不上号,今天就要耽误了。可汽车像蜗牛似的一点一点挪动。丝毫不理解一个病人的心焦。到了医院,快11点了。平日打的10元就够了的熟路,结果17元!路堵延时加费!
进了门诊大楼,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密密麻麻、拥挤不堪的人群,嘈杂的人声,匆匆的步履,仿佛全世界的受苦受难的病号都集中在这里来了!老伴把我安排在一张铁椅子上,就匆匆上6楼去找人插队挂号去了。我则在椅子上正坐、斜倚都是痛。嘴里不时呻吟着。可恨的左腿就像折了一样,不敢落地。
还别说,不佩服我那口子神通广大还真不行。过了不一会儿,内人就拿着一些单子,气喘吁吁地跑到我跟前:“快,快,挂上了!103号!别去晚了!”说着就连拖带扶地拽着我往电梯间走。我那条可怜的左腿,再痛也顾不得了,拖拉着前行。前面是根救命稻草,去晚了,就抢不到了!
到了6楼脊柱外科候诊室,又是乌压压一片,座无虚席。我手里拿着那张薄薄的103号纸片,眼睛直钩钩地盯着叫号的红色荧屏,开始耐心等待。快下班了,终于挨到了,见到了那个朋友介绍的李主任。询问、开单、CT,OK!末了,内人怯怯地问:“他腿痛得嚎叫,能不能给看看,要不要手术?能不能先打个封闭?”“CT再说。下一个!”唉!找人、挨号40分钟,看病3分钟,其实还算不上看病,只是先做检查。万里长征才第一步呢!
交完钱,来到放射科,人头攒动,椅子上坐得满满的。好不容易找了个座位斜歪着坐下,那条不争气的腿,又钻心地痛了起来。快12点了,CT做不上了,只能安排在下午3点。中午这仨钟头咋过啊!内人又去找门路了,不一会儿,柳暗花明,又有救星了!她见到了一个正要下班去打饭的学生家长,家长二话没说,饭也不吃了,折回CT室,先给插号做了。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这是我腰椎间盘第四次CT了。轻车熟路,我被推进一个庞大的、像白色巨鲸一样的机器大嘴里,随着几阵轰鸣声,我被推进退出,最终,我又被这庞然大物从口中吐出。毕竟是学生家长,他客气热情得多:“片子明天下午取,今下午1点半大夫电脑上就可以看了。”我们连声道谢。
中午我们老两口买了几个包子垫了垫。牛眼大的小包子,三元一个,不叨叨。人有病了,花钱如流水,这几个小钱又到哪里?
这时我看到椅子前排坐着一家三口。从所带片袋文字上看,是来自莱西的病号。他们是老远从莱西赶来看病的。男的40多岁,脸膛黝黑,胡子拉碴,好长时间没刮了。脸瘦得像把刀。穿一身蓝色工作服,肮兮兮的。看样是个打工的苦力。
妻子年龄与他相仿,裹一个下地的蓝头巾。在整个大厅显得格外扎眼。她的脸色黑红,像是西藏牧民,脸上的皮肤粗糙得像抹布,在城市里绝对看不到这肤色。最可怕的是她那双手,那哪里是一双女人的手啊!分明是一双庄稼老汉的手!手指粗大,骨节突出,粗糙黑灰,皮肤的纹理里还深嵌着大地的泥土。一看就知是在自家庄稼地里刨食的主儿。
蜷坐在椅子里的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妇人。头发花白,皱纹深陷,脸干瘪得像个风干的萝卜。两只手瘦瘪干枯。浑浊的目光里,流露出对孩子的慈爱。看到这里,我不由想到了罗中立的油画《父亲》,那粗糙的手,那满布皱纹的脸,何其相似!如果罗大师在场,肯定会再创作出一幅《母亲》!
在旁边的椅子上放着两个编织袋。里面包着一些被褥衣物。看来他们也是在等候下午的拍片。中午媳妇往婆婆嘴里递面包,儿子剥了一个地摊上买的廉价的小粉肠,老人一直推辞,让孩子吃。儿媳则拿出火烧、榨菜、几个熟鸡蛋,开始了自己的午餐。
此情此景,我想到了养育我们城里人的农民父老兄弟,他们那微薄的收入,那辛苦的劳作,那卑微的地位,那杯水的医保,摊上个病灾,又怎么活呢!“救护车一响,两条猪白养”“做个阑尾炎,白耕一年田”,决不是危言耸听!
挨到下午一点半,我们又来到门诊大楼,等候大夫诊断。这次换了一个戴细边眼镜的中年大夫,他熟练地打开电脑,看了看网上我的CT片。"四、五节椎间盘突出。腔管狭窄,压迫神经。看情况还不需手术。保守治疗,吃点药吧!"大夫又翻了翻前边的我那大病病历,一看高血压、冠心病,每天服六种药。说:"你服药太多了,开止痛药,吃了不一定管用,建议转疼痛病科看看。"去了疼痛病科,大夫倒很认真,在电脑上端详了半天片子。结论一致。但奇怪的是他说压迫右腿神经痛,我马上纠正是左腿,大夫又点了几下电脑:"从片子上看是右腿。左腿也有毛病。”我有点纳闷:明明左腿疼得要命,右腿好好的,怎么会左右颠倒呢?最后他作了诊断:椎间盘四、五节突出,保守治疗,吃药:黛芬、珍宝等,不能打封闭,不利,绝对卧床休息,半个月还不好,考虑微创手术。
忙碌了一天,打车回家,己是下午3点多钟。立刻解衣上床,左腿还是要命的痛,赶快服下药。回想一天的求医,颇有感慨:什么都缺,别缺钱,什么都有,别有病啊!
细算了一下:不算打的,光挂号,拍片,开药,看这一次病,就770多元,加上前面的针炙500元,这就1300多元。问题这才刚刚开始治疗,以后还要花费几何,还是未知数。当然,就我眼前的养老金还能承受,但对广大劳动者来说,这医疗费也够沉重的了!
看来,中国老百姓的生活确实难啊!出生难,入托难,上学难,就业难,买房难,养老难,求医难……难,难,难,何日百姓生活再不难?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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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赵守高丨病中八记(之七)》 发布于2022-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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