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萌之丨贡斯当不仅仅是文学家 - 世说文丛

祁萌之丨贡斯当不仅仅是文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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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大学教师问我:书店向他推荐《贡斯当政治著作选》,是否值得购买?
我回答:“值得购买,即便不是研究政治专业的人,也值得看看。”
不过大陆读书界知道贡斯当是思想家的人不多。大陆读者所知道的贡斯当是文学家。贡斯当的自传体小说《阿道尔夫》很有读者市场。故事情节引人入胜中,又演绎出让人心碎的悲剧。
这部小说让我特别感叹:思想家创作的文学作品就是不一样!《阿道尔夫》以吸引所有读者的阅读魅力,说明“文学家应该是思想家”这句话,是永远的真理。
但是,大部分读者并不知道:“贡斯当是十九世纪思想家,是自由主义的奠基人之一。”——目前学术界对贡斯当的这个简介,基本上是对的。不过我认为贡斯当是对古代政治、现代政治认识最深刻的思想家。
他的主要贡献是对自由主义在政治上作了前所未有的、意义深刻而又影响深远的阐释。
但目前关于贡斯当的简介,我们能见到的文字大同小异中,都暗含着“自由主义出现在十九世纪”的意味,这个含义就不符合自由主义的发展史了。众所周知,自由主义的核心意义是自由。欧洲人对自由的认识与重视,早在古罗马时的《十二铜表法》中就已经体现出来了。
所有的自由主义者都重视、保护、发扬个人的自由意志——这个思想在公元五世纪时奥古斯丁的《论自由意志》中,就有了发人深省的启示。
所以对流行的“自由主义源于十九世纪思想家的贡献”这个说法,我是不能赞同的。
自由主义是基督教文化对人类的重大思想贡献。但是这个贡献不是一下子完成的。也就是说,作为现代文明精神支柱的自由主义,经过了至少一千六百年的发育、成长、完善过程,才有了今日的自由主义。
贡斯当有个说法读者会感兴趣:君主政治与僭主政治是根本不同的。僭主政体是比专制政体更坏的一种政体。
读者看了贡斯当这个说法,肯定会问:为什么说僭主政体比专制政体更坏?
要解答这个问题,首先要搞明白:什么是僭主政治,什么是僭主政体。
僭,在中国文化里,是超越本分的意思。
一般的指底层人通过不当手法获得了上层人的东西。僭主就是仆人用不当手段夺取了主人东西的做法。
所以僭主在欧洲文化里属于流氓行为。
后来,僭主的含义在学术界更多的是政治意义:底层人利用武力夺取主人的权益与地位,属于僭主行为。最明显的是,社会底层人利用武力夺得了君主的统治权,占据了君主的统治地位。于是,一个被统治者,摇身一变,成了新的统治者。
这种用武力夺取统治权的人,被称为僭主。贡斯当之所以说“僭主政体是比专制政体更坏的一种政体”,源于他亲身经历过法国大革命。他从大革命看到了底层人用非法的武力手段夺取政权的严重后果。
例如,大革命雅各宾政权的腥风血雨让贡斯当发现:来自社会底层人武装夺权的政权,这种非法的政权移主后的社会,属于僭主政体。僭主政体的突出特征是:没有法治、没有法律、没有纲纪、没有礼仪,甚至连正常的社会秩序都没有。政权的所有活动,全凭僭主的一句话。僭主的帮凶成为社会活动中的主宰力量。
僭主政治以代表劳苦大众的崇高名义,取得了劳苦大众积极支持夺权的武装力量,实现了非法的政权转移。结果政权操纵在无法无天的僭主手里,用暴力的手段推行恐怖的统治。劳苦大众陷于远不如国王专制统治的苦难中。
贡斯当发现大革命造成的社会苦难,宣告卢梭“公意说”的破产。
贡斯当是十九世纪的人。但是经历过二十世纪的人类,更以极权统治无人性的恐怖、谎言、野蛮、荒唐,佐证了卢梭那套理论的荒谬。
虽然卢梭的出发点与贡斯当的出发点是一样的:为了自由。但是出发点都是为了自由的不同做法导致的结果竟大相径庭:英国不流血的光荣革命,成就了世界上第一个民主宪政国家。而实践卢梭思想的法国大革命,实际上是一场灾难。
不过在我看来,若无大革命,不会有贡斯当对人类贡献的卓越思想;不会有埃德蒙·柏克的保守主义的光辉思想。
这样说,不是弘扬苦难美学,而是说法国人乃至欧洲人是幸运的:有贡斯当、爱德蒙·柏克、托克维尔、阿克顿等这样的天才思想家,献给欧洲人、献给全人类的光辉思想——没有让欧洲人白白地经历过苦难!
但是,并非所有经历过苦难的民族都能出思想家。我们这个民族经历的苦难还少吗?怎么不出真正的思想家?
最后需要一提的是:贡斯当1830年11月去世,法国政府为贡斯当举行了隆重的国葬。
法国政府与法国人民之所以为贡斯当举行隆重的国葬,不仅仅因为贡斯当是一位文学家;更重要的,贡斯当是一位贡献巨大的思想家!
——我们是否可以把法国人民送别贡斯当看作是法兰西民族从此走出了大革命的阴影,踏上了健康的近现代化发展道路呢?
事实上,贡斯当去世后法国道路走得很艰难:
1848年法国开始了第二共和。
1870年法国一番折腾后又开始了第三共和。1946年法国又一番折腾后,开始了第四共和。1958年法国总统戴高乐修改宪法,开始了第五共和至今。
中国自1911年后开始的共和道路走得怎样?
这个问题大家都熟悉,留给读者思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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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祁萌之丨贡斯当不仅仅是文学家》 发布于2023-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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