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籍用书带草绳分门别类捆好,小毛炉驮着向前,人随其后,踟蹰又蹒跚,辗转再迁徙,不忍丢掉一页,心中琢磨“天难谌,命靡常。常厥德,保厥位……”如何注解更为精当。一袭破衫,风都不忍吹它一动。花白发髻,肃木因它别过脸去。嗟乎,这是怎样一个让人心甘情愿的事业啊!郑玄如何晓得,他离开不其山,去赴袁绍再三邀请北上的约,会倒毙于半途。袁绍手触草绳,书稿齐整端庄,字透纸背,沉吟半晌,嘱咐道:“我死葬康成旁。”而今,高密郑玄墓不远,袁绍墓悲戚而立,今人称为景点。
然,郑玄居留、讲学处:“文墨涵濡,草木为之秀异。”再读李白“书带留青草,琴堂幕素尘”,苏轼“庭下已生书带草,使君疑是郑康成”,是否生出异样之感?至于李渔所言:“书带草其名极佳,苦不得见。”实在可叹。
郑板桥在潍县干了七年县令,他作诗道:“山东锁院自清凉,湖水湖云入槛长。剪取吾家书带草,为君结束锦诗囊。”板桥说书带草是“俺家的”,并非虚言。昔时,郑玄有堂号“书带草堂”,此诗或指堂号,或指他族谱中的书带系。书带系乃南迁的郑玄后裔,郑燮自视郑玄之后。任间,兖州知府郑方坤与郑板桥相会潍县,郑方坤带来家乡的建溪茶,板桥认为难得一见,二人同赴高密,郑玄祠前泡茶一壶,举杯饮啜。他们与郑康成有过怎样的交流?一轮圆月升至树梢,明亮而冷清,浑然不觉是今天的月亮,还是从前的月亮,只瞧见祠堂下的书带草越发模糊了。
写于2019年
整理于20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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