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革命文学是二十世纪东方国家出现的拥护革命、歌颂革命、以革命为题材的文学;这种文学在革命胜利以后发展为歌颂社会主义革命与社会主义建设的文学。革命文学以歌颂政治思想、政治路线、政治方针、政治运动为主旋律。当然对革命文学做出最经典、最本质解释的,还是列宁的“齿轮与螺丝钉”说法与“延安文艺座谈会讲话”。有兴趣可以看看这些文章。这里不赘述了。
问:很多人认为革命文学不是真正的文学。您怎样看待这个问题?
答:解答这个问题需要搞清楚两个问题:革命文学有哪些特征?什么是文学?这里先谈一下革命文学:
(1)人们之所以说革命文学不是文学,是因为革命文学是政治的婢女,是为政治服务的,是以宣传政治思想为要旨的。革命文学是以艺术语言与艺术形象图解政治思想。
例如革命文学里的小说,都是体现阶级与阶级斗争的思想。小说里既有革命家、革命者、革命群众;又有革命的对象阶级敌人;还有对革命持不坚定态度的中间派。这是革命文学创作中塑造人物必须遵循的套路。
革命文学推行主题先行,然后才有文学创作。甚至有了“领导出思想,群众出素材,作家出作品”这种畸形的创作方式方法。所以革命文学被认为缺少艺术性,是政治思想的宣传品。
(2)革命文学都是根据主题编造人物、编造情节、编造故事、编造情感、编造审美意识、编造关于美与丑的价值观。一言以蔽之:革命文学远离实际生活、远离真实生活。所以革命文学大都经不住文学艺术法则的检验。
(3)所谓文学艺术法则就是:文学作品中的叙事、人物、情节、故事乃至表达的情感与审美意识,要符合“艺术真实”。所谓“艺术真实”是指:
文学中的叙事、人物、情节、故事、情感及审美意识,不一定是实际生活中有过的,但必须符合道理、符合情理、符合事理、符合常理、符合哲理、符合逻辑、符合理性、符合人性、符合人的那些天生的本性。这种“符合”体现的是普世价值,没有国界,没有宗教信仰的局限,属于全人类。也就是说文学没有阶级性,没有宗教属性。但是革命文学都讲究阶级性,文学形象都打上了阶级的烙印,整个文学作品都体现了阶级与阶级斗争哲学。
这里需要特别指出:“艺术真实”并非指作者个人真实的思想感情。很多革命文学表达的思想感情是作者本人真实的东西,但却不符合“艺术真实”,让人阅读后感到虚假不实。原因在于作者的那些真实的思想感情都是病态的。革命文学里的真实仅是作者病态的真实。与“艺术真实”不是一回事。
革命文学不考虑上述这些“艺术真实”。只考虑符合政治需要。也就是说,革命文学实质上是一种违背“文学艺术法则”的文学现象。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说,革命文学不是真正的文学。
(4)二十世纪的中国大陆人曾经生活在革命文学充斥的环境里,除了革命文学几乎没有了真正的文学作品可以阅读。每一个过来人的心里都装着很多革命文学作品,其影响之大可想而知。一个国家的民族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没有了真正的文学作品可以欣赏,这个现象在世界上也是十分罕见的。
今天回过头去看那些数不胜数的革命文学作品,最明显的缺陷乃至错误是:由于缺少上述的“艺术真实”,而给人以虚假荒唐的感觉。例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卓娅与舒拉》《青春之歌》《红岩》《林海雪原》《红旗谱》《保卫延安》《创业史》《艳阳天》《金光大道》……等众多的革命小说中,人物不真实,缺乏人性的真实,缺乏情感的真实。塑造的人物形象大都不符合人的性格逻辑与情感逻辑。革命文学中正面人物完美无缺,实际上人世间哪有完美无缺的人?反面人物百无一是,个个面目可憎。例如,革命文学中的那些阶级敌人专门搞破坏,反动透顶。其实凡是过来人都清楚:在和平年代的实际生活中,谁也没见过有阶级敌人搞什么破坏,也没听说过哪个地方有阶级敌人搞破坏。和平年代里的阶级敌人都是作家根据政治说教杜撰出来的实际生活中并不存在的人物形象!
例如“前三十年”里,那些天天接受劳动改造的阶级敌人“五类分子”,实际上大都是很有文化、很有教养、很有水平与能力的人,他们都是社会的文化栋梁、是民族的知识精英;都是些和蔼可亲的人。但在革命文学里这些“五类分子”时时刻刻想“变天”,想搞破坏,个个都是心术不正、心狠手辣、阴险诡诈的人。
也就是说,革命文学里塑造的那些人物,其实是用艺术形象编造的假话!
革命文学里的小说情节都是根据主题需要而不是根据“艺术真实”编造的。情节不符合人性逻辑,不符合情感逻辑、不符合事理与道理。
小说里的故事不真实。那些故事大多不是实际生活中可能有的。都是作者根据主题需要编造的虚假现象,根本不符合“艺术真实”的生活。
当然不仅小说缺乏“艺术真实”,其他革命文学艺术作品也缺乏“艺术真实”,经不住历史的检验。
例如“前三十年”的作曲家劫夫的那些作品曾经唱遍全国。今天看来,都很粗俗、低级、毫无美感,让人听了很难受,那叫什么音乐?哪来的审美价值?
可以说,文学艺术一旦失真,都是垃圾。所谓失真,就是违背了上述“文学艺术法则”,失去了“艺术真实”。
问:革命文学确实没有生命力。例如《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暴风骤雨》都是获得过斯大林文学奖的作品,早已尘封在历史角落里,没有人再去翻阅了。倒不如明清小说至今拥有广泛的读者。是否可以说革命文学成为永远的过去了?
答:不过革命文学作为一种病态文学现象这个事实,会永远留存在文学史上。当然不是以文学艺术价值而存在;只能作为人类文学史上曾经出现过的一种违背“艺术真实”的文学现象而存在。
就像后人经常提到的西汉文人司马相如那些歌颂统治者、向权贵献媚的作品——既是人们诟病的对象,也是大家嘲笑的对象。司马相如因此也“千古不朽”了。
纪念革命文学作家无可厚非。但必须清楚:革命文学作家并没有为文学作出值得赞美的贡献。像《诗人情怀、学者睿智》一文十分倾情地称颂公木的文学贡献,就有些言过其实了。公木是革命文学作家。公木当年的名噪文坛,都是源于他的那些出色的革命文学作品。
公木后期的诸如《诗论》以及谈老子的作品并无多少学术价值。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有三部《诗论》比较出名,其余两部是朱光潜的《诗论》,艾青的《诗论》。公木的《诗论》没有什么思想深度,也看不出有什么理论特色。
说实在的,两千多年来,中国历代文人谈诗的文章汗牛充栋。后人谈诗一定要谨慎行事。没有自己关于诗的新思想、新见识,最好不要轻易“诗论”。公木的《诗论》基本上是老生常谈。与朱光潜的《诗论》比较,在水平上差别太大。
朱光潜的《诗论》有着别人不及的学贯中西的大视野。其论诗就不是从中国诗词到中国诗词了。而是有着中西方文化共同的审美立场与评价标准。仅此一点就是前所未有的理论特色。所以朱光潜的《诗论》屡屡再版,是共认的学术经典,是学诗者的必读,足堪存世千秋。
公木的《诗论》,因其思想理论平庸,在当代就没有引起学术界的多少重视。至于艾青的《诗论》,由于作者也是革命文学作家,他的《诗论》里革命口号太多,关于诗的学术思想却十分苍白,有些说法仅适合于抒发革命情感,却并不符合诗艺的一般规律。字里行间洋溢着的革命激情倒是很能忽悠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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