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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爻丨三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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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山公园的西南角,耸立着三棵巨大的法国梧桐树。这里,是室外写生的好去处,是画家和美术生真情陶醉的乐园。久了,它的声名便传扬开来,俗称“三棵树”,美称是“青岛的巴比松”。
为什么比作巴比松?原来,十九世纪中叶有一批爱画风景的艺术家搬住在巴比松小镇,那里靠近异常优美的枫丹白露森林区。他们不再画那些历史题材,认为绘画的主题可以是风景本身,要重视对心绪的抒意表达,形成既浪漫又纯净的风格,藉以体现对大自然的深情向往。所以,提出了面向自然写生的口号,追求光线、色彩和气氛的渲染,探索自然内在的生命力,这对后来的印象主义影响极大。
因而,青睐巴比松画派和印象画派,将进益时下的理论和技巧修养,随之运用到写生和创作中,也为艺途的铺展搭起了顺桥。这般情愫唯有寄递痴意方可举步,所以,络绎不绝的踏归,生成了三棵树与巴比松灵缘接合的佳话。
在从事教学的年月里,我常带学生过来上课。如今,但有提及仍是兴致不减。
三棵树最美的形貌当在中秋。经了霜侵雨打,树冠挂满了璀璨的叶片,看上去忒像红的金和黄的金。阳光下,那明快的亮,随着来风时时闪耀,仿佛红颜美姬扭摆着脂体微颤着酥胸,抖晃高髻上的步摇,提撩华衣上的珠玑。
地上漫伏草蔓,搂抱着带香气的野花,有红的,白的,蓝的,更有我喜欢的紫罗蓝。画累了就躺在那儿,好不惬意!
树的旁边是水塘,苇影密匝,青黄不一。曲仄的暗影,倒映着它们的身形。抻头的,弯腰的,俯身的,都有。水面像个大镜子,在反射的天光里浮现着时虚时幻的云图。还有那儿,萍踪翕然静停,它们的叶片虽小,却总是聚合在一起。
秋末的景象也很美。飘落的树叶,叠加着,堆积着,有平展的,卷曲的,碎裂的,像纯色不等的金箔,厚厚的一大片。范围扩延四周,直去西湖边呢。还有吹落在苇丛的,像天女撒来的花,它们早已枯萎,裂缺,恰对着乱苇的憔悴。池塘干涸了,漏出灰黑的淤泥和苇根。没了倒影,没了蜻蜓和蝴蝶飞旋的身影。可是,画画的人依然来到这里。
一次,我用画刀表现树色的绚丽,在白色的卡纸上完成一幅粉画。先用薄的颜色画枝干,再用刀刮平,漏出丰富多变的底色,而后层层加厚,逐渐找到那炫目的效果。为了提高鲜明度,还用了荧光颜料,确实好。其实,即便这样,也不能还原光色的自然明度和纯度,颜料的色和光的色是不可论同的,只是拟近而相似。
某一年初春,我来这里画了一张小的,选了侧逆光,运用灰色调。画灰调子对于水粉画的技巧表现难度很大。所谓色彩,就是颜色要有倾向性,要解决颜色之间的相互关系。另外,水粉画用白不易,返粉现象难以控制。还有,多次的重叠,厚了就吸色,薄了就脏污。再是,野外的写生因为天气和环境的影响,也是常常有碍。
现在,梧桐树卸去冬装,正沐春阳。冷瑟的小风吹动树梢,轻摇着那些零星的余缀,像是催唤,唤着春神多送暖意。天幕上没有云花,只有混沌的黄辉透过气层直奔而下。那些上举的枝条在逆光的映衬下黑乎乎的,看不清什么颜色的倾向。粗壮的老干反射着地上的光,那光亮里,微含着嫩草的浅绿。地面还是硬的,出土的草儿很短,也很少,几乎没人在意它们。也许,人们都去寻花了。可在这里,在这荒色遍是的地方,乍露的尖尖痕,不就是春姑娘要来的消息吗?
三棵树,你是我心中的爱!巴比松,你的艺术魂灵永存!
时光荏苒,再去那里,那情景大变!树,没了。地,平了。出现了石子路,木栈道,水泥桥……娘的!真干净,真利索!
啊!苍天!什么时候三棵树没了?是谁伐杀了它们?是谁?!是谁——?!
静静的,没有回音。缕缕弱风,轻轻地从我的脸上擦了过去。
天上飘来一朵云花,或许听见了我的怆呼,抛下老大的影子,罩住了我,也罩住了三棵树在我心中的墓碑。

原载作者轻博客12/13/2019 10:26:5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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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段爻丨三棵树》 发布于2023-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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