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6日，74岁的英国查尔斯三世国王在威斯敏特教堂完美地举行了国王加冕典礼。这是英国时隔70年又一次迎来加冕典礼，也是该国70年来最大的仪仗行动。举行典礼的威斯敏斯特教堂已有900多年历史，在英国蕴含着宗教和法律层面的象征意义。现年74岁的查尔斯国王成为自1066年以来在此加冕的第40位君主，也是加冕时年龄最大的英国新君主。
查尔斯三世国王的加冕典礼代表着古老的英国王室传统，这使我想起一本小书《保守主义》。《保守主义》是英国保守党政论家休·塞西尔写于1912年3月的政治小册子，我国翻译出版于1986年，是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中的一本。
1980年代真是个思想激荡的时代，各种学术思潮如雨后春笋般纷纷涌现，不过相信在1986年没有多少人能读懂这本书。更加让人感叹的是这本书写作于1912年，那时候俄国革命和中国革命均还没有发生。当然保守主义是英国历史悠久的传统，只怪我等孤陋寡闻罢了。作者认为英国保守主义有三个来源：人类天生的守旧倾向、王党主义和伟大帝国统治。
全书分两大部分共九章，全面阐述了保守主义作为一种在英国历史上具有悠久传统的社会思潮，是如何看待宗教与政治、财产与征税、国家与个人、国际关系与帝国关系的。令人感慨的是，在所有的事项中，保守主义贯穿始终的一个底线思维就是维护公义、正义、公道等，这也是作者念兹在兹的基督教的基本教义。与某些人的“兵法”思维和“超限战”思想形成鲜明的对照。
其他几章阐述的保守主义原则已经耳熟能详，在此不再赘述。作者在第四章里探讨了宗教与政治的话题。1912年，作者尚没有机会目睹第一个苏维埃国家的建立，但是在文中，作者已经洞悉一个全民计划全民控制的社会的可怕前景。
《圣经》里有一段话，想必大家都熟悉，“骆驼穿过针的眼比财主进天国还容易呢！”这句来自《新约全书》的警告被认为具有社会主义性质，因为祂对富人提出了警告，对穷人给予祝福。我在阅读维斯登堡时，发现维斯登堡对此有更加深刻的解释，在这里暂且不说，按照通行的理解，我们假定这段话的意思就是这样的，但是也仍然不能得出计划经济的结论。
限制私欲，救济穷人，当然是每一个基督徒的本义，作为个人，应该努力去实现这一原则。但是如果推而广之成为一项社会改革运动，进而认为应该实行计划经济，那必然是一场灾难。
建立在私欲基础上的竞争社会显然能够整体上促进社会的进步。从违反十诫的原则来看，自私自利算不上是不道德的行为，因为它不是欺诈和暴力行为，只不过自私自利罢了，应该说它是中性行为。
计划经济者试图取消竞争机制，代之以全面的国家控制。人们将不再按照价值或者劳务取得报酬，而是以国家认为适当的数额作为报酬，那么如何确定这些适当的数额呢？由谁来确定？显而易见，在评估不同阶层工作的价值的时候，人们仍然会遵循自私自利的原则，在竞争的机制下，人们的报酬是通过市场交换得来的；而在一个全面控制的社会之下，人们会用其他办法（比如权力）来取得尽量多的东西。
休·塞西尔在第八章谈及议会政治，英国是议会主导的国家，就英国政体的演进来看，塞西尔认为有一种天意守护着英国人民，并赋有先见之明，知道一种政体是如何达到十全十美的境地的，它总是引导人民趋向正确的选择。
但是，英国的君主制仍然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它让人们把感情集中地倾注于一个人的身上，认为国王体现着国家的伟大和权力，代表灿烂悠久的历史和惊人的未来。前几天看到有人讨论中国历史上的君主制，西谚说，蓟草里长不出无花果。也许中国人还真适合有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设若如此，清末立宪，也许会杜绝很多人的皇帝梦，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袁世凯称帝了。
阅读埃德蒙·柏克的著作时，知道有一个概念叫做“国王不能为非”。休·塞西尔也说，自从维多利亚登基以来，就有一种有意选定甚至公开宣称的倾向，即君主个人可以不受批评，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不得妄议。但是这种情形只能在一种情况下是可能的，就是君主只做人们普遍认可的事。在英国，君主可以做的事是有明确边界的，事实上他能做的事也就那么多，全部事项几乎都在令人普遍感到满意的范畴。
如此，便知道“虚君”政治在现代政体上的重要性，前几天与朋友谈到日本的天皇，这种万世一统的天皇制的秘诀就是“虚君”，天皇可以不做任何事情，只要保持其“神”的地位就好啦！你不可能既具有无限权力却又保证一贯正确性，什么都想管却又不能有任何批评。
从中国历史看，只有在一定分权基础上的“封建制”的周代，政权维持了八百年，所有中央集权制的朝代很少有超过300年的，即使如大汉大宋超过300年，事实上也分成动荡的两段。
因为无限的权力总是有无限的诱惑，“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嘛！
一本购于1988年的小书单价只有1.25元。书籍拥有者的藏书章大概也出自名家之手。
有一个理论问题言人人殊，何为保守主义？保守主义保守的到底是什么？刘军宁先生认为保守主义保守的就是自由。
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来拷问，保守主义反对的是什么？或者说保守主义的敌人到底是谁？有人说是自由至上主义或者极权主义，有人说是进步主义，好像都对，但我觉得可能都不如休·塞西尔表述得准确，保守主义的真正敌人只有一个，就是雅各宾主义。豁然开朗！现代保守政治正是在反思法国大革命中登上历史舞台的。保守主义之所以反对自由至上主义和极权主义，就是因为它们中内含着雅各宾主义的倾向。如果说前者具有60%的可能性变成雅各宾主义，后者几乎就是100%。
原载 葛陂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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