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任务领导重视,各种配套条件要比《青岛人》好得多,摄制组一成立就住进了黄海饭店,胡滨自称曾经是《百年史话》“摄制组长”,深知摄制组如何才能高效运转,他和王沛东是铁杆搭档,自然凡事好商量,另外,这个选题的意义富有政治时效性,这又是姜作杰从报社调任广电局局长的第一个重要宣传任务,台里方方面面重视程度自然就高。由此,想起老同事任春忠大爷一句名言:“当土匪也得当大的,当大的抓起来不杀头。”他说的这句话大概与庄子“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是一个意思。在台里干活,不同的活条件是不一样的,尤其在设备资金紧张的时候,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所以人人都渴望成为刀刃,可是,实践证明,过分重视刀刃,忽视刀背会挫伤大多数人的积极性,管理者一定不能顾此失彼,起码要让那些从事一般性工作的职工得到职业技能提升机会。这是题外话。
在刀刃上有在刀刃上的压力,定下题目就开始紧锣密鼓采访,当时,在市委采访了一批干部,看他们忙着收拾办公室准备着搬家,在镜头前说着各种理解市委决定的官话,说实话这样的采访不采不行,采了意思也不大。采访这个节目时,我个人也有一件大事——准备结婚。公事不能误,王沛东对采访要求很高,一旦达不到他的要求,训起人来那叫一个不给脸面,有一次真把我说急了,我当即去找胡滨,表示坚决不跟他干了,胡台又是批评又是鼓励把我劝回去。估计也给沛东兄说了,沛东兄毫不客气立马找我又是一顿训,说:“怎么,你大哥还不能说说你了?!”君子之争不伤感情,后来沛东兄下海发财了,有事没事叫我去撮一顿。私事也误不得,片子拍摄中,我结了婚。毕竟这是结婚,单位在芝罘路给了一间旧房,可再破旧的房子也要收拾成“新房”,亏得岳父帮忙,收拾房子几乎全靠着他。婚礼第二天,摄制组在黄海饭店为我摆了一桌晚宴,好几位台领导和几位同事参加了晚宴,今天想起来,心里还涌出若干温暖来。婚礼第三天我就回到工作岗位,有同事说,人家刚结婚也不让歇歇,胡台说了一句,让他出来采访就是让他歇歇。当时没太理解其中含义,后来想想到底都是过来人!
不知道当时编成的片子台资料室是否还有存留,现在想,当时拍的很多镜头今天看来都很有价值了,比如:市委大楼(美军第七舰队司令部)爆破、新市委大楼奠基、福州路从图纸到施工现场、华能大厦最初规划等等。采访过很多人物和细节大多忘记了,但是有一段采访至今还很清晰。
当时采访一位大杂院的大姐,问她对未来的向往,大姐是典型的老青岛,她滔滔不绝说了大杂院各种好处,与我们想要的内容相差甚远,但是说到最后她说了一句:“你看这大杂院多好,我在家炉子上烧着水,我要上茅房,给隔壁说一声给我看着啊,到了新楼找谁去?哦,那时候就不用出去上茅房昂!”我们往往站在当下思考未来,这位大姐如此,其实谁也不能免俗。现实中很多矛盾往往就这样产生,每个人都不可能完全超越自身,如果一味固执,矛盾无从破解,好在这位大姐最后用一句不用出去上茅房化解了自己的固执。个人还好说,一个国家如果陷入不可理喻的固执,又不能自我调适,那倒霉的就是全体国民,想想真可怕!当时市委主要领导接受采访时,对城市中心战略转移轻描淡写,举重若轻,颇有成竹在胸的气度。还有一位接受采访的人物,想起来让人唏嘘,这就是当时的副总指挥罗永明,就是他站在工地上摊开一张图纸给我们讲未来的福州路如何如何。后来他当了副市长,再后来进去了。时移世易,很多事往往不堪回首。
又是片子编成了才想起题目——大青岛畅想曲。这一部纪实性政论片在当时对于青岛市的中心工作是有促进作用的,上上下下看了都很满意,市里有意在省台播出,胡台、沛东兄和我带着啤酒(当时啤酒难买,用罐装啤酒敲门一般没有敲不开的)去省里送片子,见了省台台长曾昭明,看过片子,曾台说了一句,片子播出没问题,但是题目得改改,青岛够大了,也别刺激省里了,把“大”去掉吧!就这样,省里播出的题目就成了“青岛畅想曲”了。那次送片子,最累的就是带去的啤酒,得送出去啊,白天往人家送东西不合适,只好晚上去送,省台离住处近还好说,后来给省委宣传部一位处长送,真把我们几个累坏了,济南晚上八点就停开公交车,只能步行去,路程还挺远,一箱罐装啤酒原本没多大分量,可是远路无轻担,不管谁扛着,一会就累了,我们只好数步数,每人五十步就换另一位,我是最年轻的还是大头兵,和领导一样没捞着多干一点累活,现在想起那一幕,还觉得好笑。片子顺利安排了播出,啤酒剩下一箱,想想往外送实在费劲,干脆回去路上喝了,那时候,火车还没提速,从济南到青岛六七个小时,在站上买了德州扒鸡和花生米,到了车上,我和胡台对酌起来,满车厢人看我们从外地进青岛竟然喝着青岛啤酒,很是惊奇。一箱啤酒没到潍坊就喝出来了,我有点醉,他微醺。后来,每次和胡台回忆起这次车上对饮,都会会心一笑 。
1992年,那是一个春天,大青岛畅想着未来,尽管未来有很多不确定,后来的很多现实未必就是当年畅想的美好。但是不能不说那个春天很美好,毕竟大青岛在畅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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