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占丨​时常发呆的拍家大熊 - 世说文丛

阿占丨​时常发呆的拍家大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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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熊开一辆曾在深夜抛锚的杂牌大吉普,十多年的老伙计了,他从未觉得有什么难堪,反之,还有点骄傲:“它至今身体很好。”
大熊是我见过的青岛本土身躯最庞大的观念摄影家。身高一米九几,一旦背上专业的摄影器材,就能形象地演示《布雷斯塔警长》中的“熊的力量”。
惊讶远未停止。他的内在驱动力似乎更大。包括熟知青岛民俗,热爱四处行走,尊重生命自然,崇尚真实本源,关注发生在身边的历史变迁,关心发生在天边的生命之重……
几年前,大熊在老城里寻找民国老房子,最后租下了某个一楼的南间连同它的违章搭建。干什么用?做非商业意义的工作室。说白了,就是花钱找个地方发呆。老房子有着极好的挑高,一半被用来做了摄影棚,另一半用于追忆逝去的优雅生活。
没有柴米油盐和五斗橱电视柜,也不用担心不换拖鞋会弄脏地毯。这是大熊向往已久的空间。墙上是大大小小的照片,或黑白硬冷,或明艳暖人。他喜欢的音乐铺陈开来,Jazz,蔡琴,马友友,想听多久就听多久——包括呛人的烟味,也是想多大就有多大。管他呢。
抽完了烟,就在那张搬都搬不动的老木桌子前喝茶。茶的香味儿与沉郁的木头味儿混杂在一起,深情一嗅,脊背上就好似被温情的手捋了一遍。顺着美好的幻觉,陷进旧木椅子里,就此跌进了温淳深渊,恐怕难再出来。
反正已经不赶时间了。他完全厌倦并抛弃了高密度的工作节奏——这和他的价值观改变有很大关系。“想解决理想与物质之间的矛盾,唯一途径就是降低欲望,降低对物质的渴求。”大熊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花钱的地方少了,也就不想把人生都用来赚钱了。每天在租来的老房子里呆上数个小时,就像心灵修炼——哼唱或嗟叹,沉沦与升腾。他说,老房子里有一种气,平静淡定的气,人在里面会不由自主地静下来。这种气场新房子给不了。
他以不完全商业化的工作量支持着自己与工作室之间的契约关系,有选择地接受商业拍摄,大部分时间,读书、看电影、喝茶、会友、发呆。他甚至觉得在工作室里看一看尘埃的逆光飞行,也比讨价还价谈一场完全商业的摄影活计要值当。他管前者叫做“倾听时间”,而后者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为了能常常地倾听时间,他必须降低生活成本。比如,午餐仅仅是一碗素面的标准。大熊说也可以用“一碗面”的简单朴实来比喻自己当下的生活态度。剖出层层的浮华,他轻松了许多,浑身清气回荡,何乐而不为?在韩国首尔参加国际摄影展时,他看到一个韩国同行的T恤上印有“物欲退散”四个字,顿时觉得自己也正在经历这样的过程。
这个非商业意义的工作室,比真正的家更能让大熊遇见真实的自己。如果说家用来安放责任,那么工作室则用来安放灵魂。甚至多年以来的养猫梦想也实现了。大熊会满眼溺爱一脸慈祥地和一只寻常狸猫说话。养猫,听上去再普通不过的事,却可以被用来界定自由度。儿时父母不赞同,婚后妻子不接受,这一次大熊终于在自己的据点里实现了完全主导。
既然工作室较少地用来产生物质意义,那么精神作用就被无限放大了。常有朋友登门一起发呆,读书的、悟茶的、搞音乐的、玩摄影的、研究历史的……年龄跨度从40后到90后不等。来的时候,阳光正满,走的时候,夜色深黑。
这些与大熊一起消磨时间的人,也常常是大熊的拍摄对象。只拍熟人,是大熊进行人像摄影创作的前提条件,须了解人性,才能按下快门。且以黑白为多,也许黑白去伪存真最接近人性本身吧。
“我偏好黑白成像,是一种对影像所表达的内容的苛求,抛开艳丽夺目的色彩,让视觉关注回归内容的本身。人的精神内核才是肖像摄影的本真。”看来,在噱头繁多的当代艺术观念中,大熊同样找到了“一碗面”的同工之妙,删繁就简,并不离初心。
《无相》就是这样来的。在这个当代意味浓稠的作品展上,人们看到大熊用介于抽象与写实之间的独特摄影语言,树、建筑、街道,甚至垃圾、死去的动物都赋予了哲学意味。
他不是去拍回来一个个风景的片段,他是做了一个用眼睛思考的行者,一个用相机修行的智者。不提要求,就地取材,捕捉生活流露的一瞬,找到内在隐情,才是他所想要的。
我甚至觉得他是一个有着巨大精神情感库存的演员,随时等待与之匹敌的瞬间将其引爆。他的秘诀似乎是舍己——把自我交付出去,角色内涵越复杂,心理越矛盾,他的发挥越不可预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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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阿占

《青岛财经日报》2023.6.21 A8版“人物周刊”
转载自阿占著《私聊》(青岛出版社)
组稿编辑:周晓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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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阿占丨​时常发呆的拍家大熊》 发布于2023-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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