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识王芝云是在一个中老年文学讲习班上。那时王志云很有风度,肩宽腰直的高个子,面容白净丰满,戴一副近视眼镜,乌黑短发梳得一丝不乱。她穿一身整洁得体的老式旧西服,很像个老教师——实际上她是从某建筑公司木工车间退休,曾经专做门窗的老木工。她这个小学毕业的退休木工,一辈子操弄斧刨锯的大手也开始拿起了笔,走进了文学的课堂,当起了小学生,试图攀登童年可望不可及的文学之山。
王芝云来自崂山周哥庄的一个农民家庭。父亲为挣点钱跟随乡亲下关东闯崴子。家里的农活全靠母亲带着孩子们干。芝云是个懂事的孩子,从六七岁就跟着母亲下地干活。春风秋雨、夏日酷暑汗水湿了补丁衣衫。她从不叫苦,望着弓腰驼背艰难行走的小脚母亲,独自吞咽着痛苦的泪水——她悲愤、困惑为什么母亲和奶奶姥姥这些老辈子的女人要缠小脚,要把好好的脚缠的骨折筋弯痛苦不堪,而且还要一代代传承下去。奶奶和母亲缠脚只能用破烂旧布,缠在脚上很快就磨碎了,脚上满是血泡,还要坚持下地干活。
老一辈女人缠脚的泪和血,这刻骨铭心的伤印在她童年的记忆中。她写下了《回忆缠足》《说小弓鞋》《婆婆的小脚》等文章,真实而形象的描写出来,成为那个迫害女人的罪恶时代的见证!她用赤子之心写了对母亲的回忆。在童年的记忆中,母亲白天总是在地里拼死拼活干活,晚上还要给全家人在灯下缝补衣服。我奶奶心疼点灯的“洋油”为此总是训母亲。于是母亲就想办法坐在能遮住门缝灯光的灯前,让奶奶看不到门缝里透出的灯光。书中又写到每当吃饭时菜饼子窝头母亲总是让奶奶和孩子们先吃,自己吃一点。过年奶奶先包了一锅萝卜丝豆腐的黑面包子让孩子们吃,母亲就嘱咐孩子们:“少吃,等一会有白面肉的饺子。”芝云感恩母亲在吃不上饭的艰难岁月坚持供她上学直到小学毕业。到了建筑公司木工车间工作,一干就是三十多年,直至退休。
二十多岁的王芝云长成了高个子的漂亮大姑娘。爱读书追寻文学梦的她渴望能找一个文化人在一起谈诗论文,执手相爱共白头。但在那个灾荒饥饿年代人们的择偶标准只有“吃饭活命”这一目标。有人给芝云介绍了一个有青岛户口、有工作看上去挺老实的男人,于是俩人就登记结婚了。
贫贱夫妻百事哀。两人都是低工资,各自家庭都有老人负担。在道义责任面前,男人自私冷漠、好吃懒做,猜忌暴躁本性暴露无遗。经常对芝云找茬吼叫,肆意打骂。芝云万万没想到自己从小要强,婚姻竟是如此不幸,她绝望悲伤!婚后不久,芝云生了一个可爱的男孩,初为人母的她万分惊喜,对儿子百般痛爱。无奈由于母子长期营养不良,儿子得了小儿麻痹症,落下了腿部的终身残疾。四年后,又生了第二个儿子,身体还算健康,六年后,芝云如愿生了一个漂亮女孩,她感到非常满足。她在回忆录中有一篇充满了舐犊之爱的美文《感谢我的孩子们》,文中夸赞两个儿子从小懂事听话,知道母亲的辛苦。小哥俩十几岁,正是贪玩的时候,但他俩遵从母亲的嘱咐,母亲上班去了,俩人从不在街上玩也不乱串门,而是在家里看书写字画画,等母亲回来检查当天作业,把芝云感动得抱着孩子泪流满面。
芝云最疼爱小女儿,但小妞因在托儿所期间想妈妈哭闹常遭保育员训斥 ,大孩子也欺负她,最终得了精神病。每逢病情发作就歇斯底里地骂,王芝云只能默默流泪。
后来,文学班里的孙桂庭大姐让儿子帮助芝云的两个残疾孩子办下来养老保险金,彻底解决了芝云的后顾之忧,芝云对文友们的仗义援助感激涕零——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啊!她把这份恩德情意写进书里,让孩子们永远铭记。
如今她的大儿子已是岛城的一名书画家,他慷慨解囊,帮助亲爱的母亲完成心愿,把芝云多年的心血文稿整理出书,使芝云老人在晚年圆了一生的文学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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