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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周丨好基友成真冤家之五——立场不同终致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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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江湖,升降沉浮在所难免,即便是苏轼和章惇这样的旷世奇才也不能例外。

元丰八年(1085)三月五日,神宗皇帝带着未曾实现的“强国梦”去世了,苏轼倒霉的日子似乎随着神宗皇帝驾崩远去了,九岁的赵煦继位,是为哲宗。皇帝太小,政权由其祖母太皇太后高氏执掌。有意思的是,苏轼的风光沾了“后”的光,而他倒霉都是因为被“帝”讨厌。

高太后早就看不惯儿子的作为,一旦执掌权柄,立刻拨乱反正,召回赋闲的旧党人士司马光,恢复旧法,史称“元祐更化”。宋朝有一个很值得玩味的现象,几任摄政的太后史书上评价颇高。

政局发生变化,旧党执掌朝政,苏轼兄弟二人机会来了。元丰八年(1085)十月,苏辙为右司谏,掌管言路,次年还朝;元丰八年十二月,苏轼除起居舍人,亦于次年初还朝。    
   
元祐初年,朝中左中右势力都还在。执掌权柄的高太后算是保守的总舵手,司马光是这个阵营的核心人物。而改革派的大将章惇,此时尚未折戟,变法对他来说是不可动摇的政治选择,他坚定不移维护变法的成果。元祐初年政局呈现胶着状态。

回到朝中的苏轼是个实用主义者,看到了新法的弊端也看到了其中合理的成分,情感偏向保守派,理智又不能完全排斥新法,他的政治立场算是中间偏右。

司马光当政后,急于拨乱反正,变法一党自然极力反对,就连同属一个阵营的苏轼也觉得司马光做得过分了。李贽《史纲评要》卷三十一简略记载了这一段史实:

诏详定役法,苏轼言于光曰:“……法相因则事易成,事有渐则民不惊。三代之法,兵农为一,至秦始皇分为二。及唐中叶,尽变府兵为长征卒。自是,农出谷币以养兵,兵出性命翌卫农,天下便之,虽圣人复出,不能易也。今免役之法,宽大类此,公欲骤罢免役而行差役,正如罢长征而复民兵,盖未易也。”光不然之。轼又陈于政事堂,谓役法可雇不可差,第不当于雇役实费之外夺取民钱耳。光色忿然。轼曰:“昔韩魏公刺陕西义勇,公为谏官,争之甚力,韩公不乐,公亦不顾。岂今日作相,不许轼尽言耶!”光谢之!对这一段史实,李贽评曰:“长公(苏轼)固析于利害,而司马到底还是个贤者!”

对于司马光这种泼脏水一块泼掉孩子的做法,以及他不听劝阻的执拗,苏轼背地里没少埋怨,他或许想到了力主变法的“拗相公”王安石,他给朋友杨元素写信,内有这样的话,“昔之君子,惟荆是师;今之君子,惟温是随。所随不同,其为随一也。老弟与温相知至深,始终无间,然多不随耳。”事实往往是屁股决定脑袋,没执政时都是好人,一旦执掌权柄,立马乾纲独断,听不得任何异议。

苏轼毕竟与司马光情感相投,他于公能够在朝堂上就事论事,慷慨直言。尽管他对司马光猛力纠错的手段很多抱怨,态度上却也毕恭毕敬,从内心深处,苏轼敬重这位一生心底无私的长者。只是在私下里戏呼司马光为“司马牛”。与苏轼不同,新党骨干章惇在议论朝政时,就没有好脸色给这位急于推翻熙宁新政的司马光了。《东都事略章惇传》载:

宣仁后临朝,用司马光吕公著,更革弊事。惇与宰相蔡确犹未去位,光复差役旧法,蔡京知开封府,用五日行差役于诸邑。惇言:保甲、保马一日不罢,有一日害。若役法,则熙宁初以遽改免役后有弊,今改差役当议论尽善,然后施行。遽改恐后亦有弊。乃于帘前与光争论,其言不逊。

章惇,口齿凌厉,大胆敢言,常常在朝堂之上让厚道却不善言辞的司马光颜面尽失。

苏轼情感上倾向司马光,政策上认同章惇,此时,他在新旧两党之间充当了缓冲的气阀。

《宋史·苏轼传》载:

神宗崩,哲宗立,复朝奉郎、知登州,召为礼部郎中。轼旧善司马光、章惇。时光为门下侍郎,知枢密院,二人不相合,惇每以谑侮困光,光苦之。轼谓惇曰: “司马君实时望甚重。昔许靖以虚名无实,见鄙于蜀先主,法正曰: ‘靖之浮誉,播流四海,若不加礼,必以贱贤为累’。先主纳之,乃以靖为司徒。许靖且不可慢,况君实乎?”惇以为然,光赖以少安。

司马光得苏轼之力,不致被章惇相逼太甚。可惜这样的局面没有维持太久,司马光于元祐元年(1086)九月初一,因病逝世,享年六十八岁。从此朝堂之上再无君子之争,洛党、蜀党、新党打成一团。混战中,苏轼兄弟深深伤害了章惇,苏轼章惇结下的梁子再无缓和余地了。

元祐初,旧党纷纷还朝,开始排挤新党,而这一行动的先锋便是苏轼的弟弟苏辙,他此时掌管言路,弹劾官员是他的使命所在,早在元祐元年二月二十七日,苏辙即上《乞选用执政状》云:“枢密使章惇,虽有应务之才,而其为人难以独任”,首论章惇,此状中还涉及了其他人,语气平和,还算不上攻击。闰二月十八日再上《乞罢章惇知枢密院状》,开始直接弹劾章惇:

臣窃见知枢密院章,始与三省同议司马光论差役事,明知光所言事节有疏略差误,而不推公心,即加详议,待修完成法然后施行,而乃雷同众人,连书札子,一切依奏。及其既已行下,然后论列可否,至纷争殿上,无复君臣之礼。然使因此究穷利害,立成条约,使州县推行更无疑阻,则惇之情状犹或可恕。今乃不候修完,便乞再行指挥,使诸路一依前件札子施行,却令被差人分户具利害实封闻奏。臣不知陛下谓惇此举其意安在,不过欲使被差之人有所不便,人人与司马光为敌,但得光言不效,则朝廷利害更不复顾。用心如此,而陛下置之枢府,臣窃惑矣……故臣乞陛下,早赐裁断,特行罢免,无使惇得行巧智以害国事。

这封奏折所言之事与苏轼颇有关系,同样是针对司马光罢停免疫法,苏轼和章惇的理念一致,苏辙应该也大致认同,但是奏状中,他攻击的方向不是理念而是态度。此后在弹劾其他人的奏章中苏辙都不同程度地捎带着继续攻击章惇,如三月十六日上《乞责降韩缜第八状》云: “夫缜与蔡确、章惇均是奸邪,皆能虐民乱国。章惇虽不能自引,而褊中易动,轻肆狂言……只如章惇之事,台谏久以为言。是时陛下若即付三省议其可否,则章惇之去留自出公议。陛下始既不忍,养成惇恶。”五月二十八日上《乞责降吕和卿状》“谨按金部员外郎吕和卿,本惠卿之弟,而章惇所荐。和卿始以奏补入仕,赋性愚騃,方其历任未成考第,而惇称其所至有声。当时士人无不窃笑。”八月八日上《言张璪札子》云: “昔王安石、吕惠卿首加擢用,被以卵翼之恩,收其鹰犬之效,与章惇等并结为死党。熙宁弊法,皆惇等所共成就。”每一次上奏,无论以何人为主体,章惇都涉其中。一来是章惇的确是新党的关键人物,二来不排斥有私人成见。

在苏辙的《乞罢章惇知枢密院状》后,苏轼于同年三月二十日上《缴进沈起词头状》: 

臣伏见熙宁以来,王安石用事,始求边功,构隙四夷。王韶以熙河进,章惇以五溪用,熊本以泸夷奋,沈起、刘彝闻而效之,结怨交蛮,兵连祸结,死者数十万人……伏望圣明深念先帝永不叙用之诏,未可改易,而数十万人性命之冤,亦未可忽忘。明诏有司,今后有敢为起等辈乞叙用者,坐之。

这篇“词头”就章惇平定南蛮事进行论奏,与时论及苏轼本人之前持论明显不合,当年他可是为章惇的这些事功写过赞美诗的。平心而论,这种诛心之论有点仗势欺人的味道了,屁股决定脑袋,不止是一个人会这样的!苏轼也未能免俗……

在元祐旧臣的攻击下,章惇罢去。《宋史·章惇传》“哲宗即位……刘挚、苏辙、王觌、朱光庭、王岩叟、孙升交章击之,黜知汝州”。章惇被苏辙弹劾罢去,埋下了此后章惇报复苏轼兄弟的伏笔,也拉开了章惇与苏轼交恶的序幕,宋人施元之曾云: “子厚时知枢密院,以子由论罢,致怨。绍圣初相哲宗,东坡遂谪领海。”清人王文诰亦云: “公(指苏轼) 与章惇自来交厚,时子由既奏逐之,公复形于奏牍,自是为不解之雠矣。”施元之、王文诰所论比较公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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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学周丨好基友成真冤家之五——立场不同终致反目》 发布于202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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