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纬丨弃仕从教  李方平老师 - 世说文丛

计纬丨弃仕从教 李方平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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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袁伯诚老师的不愿从政,只想治学一样,他的同学,我们的文学概论老师李方平先生,也走了一条“弃仕从教”的路。
1950年代,李老师就读于北京师范大学,毕业后先到部队,后来转业到了建筑材料领域,但军、政均非所愿,一直坚持的,是读书写作。李老师文思敏捷,下笔极快,文章写了不少,终于,1980年代,四十五岁那年,几经周折,调入青岛师专中文系任教。五十岁左右,李老师的头发就近乎全白了,妥帖地背梳着,戴金丝边眼镜,一副学者派头。跻身教师队伍,老师一度非常愉快,研究巴金等现代作家,出过几部著述。李老师讲课的特点,是速度快,容量大,几乎句句都是重点,没有废话,考试不划范围,讲过的都可能考到,有些同学颇以为苦,而我能够速记当堂的内容,掌握的还好,受到老师青睐。
1991年暑假,我们几个同学一起去看望李老师,那时老师的家在上海路南头一个窄而陡的小胡同底,老式公寓,两间。老师很热情,师母尤其热情,东海口音,瘦瘦小小的一位中年妇女,为我们泡茶、端水,但明显地有病容,说去医院看过,没检查出什么,只是不舒服,也许养养就好了。可是情况越来越不好,开学后听说老师请假,陪师母到济南、北京等大城市看病去了,不久又听说,还是确诊不了,人是日渐衰弱,没等到查出病因,稀里糊涂地去世了。
“老李,真是的,要是还在建材局,以他的文凭、资历,起码该到副局了。”有一回闲聊,袁老师这样说。多少年后,我才敢在心里反诘了一句:您呢?您如果沿着陈毅元帅警卫员、入城干部的政治道路走下去,而不是非要去考北师大……
春节,我给李老师拜年。一个五十岁的男子,带着两个未成人的儿子,跟师母在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后来我问过李老师:弃仕途而执教鞭,后悔么?老师低头考虑了一下,只是说:如果还在局里,你师母有病的时候,要个车,总可以的。别的,都没提。
世纪之交,我在波罗纽子的一家旧书店买到一本中华书局旧版的《诗人玉屑》,扉页竟钤有李老师的名章。波罗纽子,距老师家不远,而这种书,收藏者重名的可能性不大。老师的藏书如何散出?从别的老师那里打听到,李老师退休后,搬家了,似是飘然远引,谁也不知道现在住在哪里。推想老师这几年的遭际,我心怅怅。过了几年,我迁居浮山后,又在一个书摊上遇见盖着李老师名章的一摞文学理论杂志,不久,竟与老师不期而遇,原来老师也住在这一带。师生倾谈,老师告诉我,两个儿子都大了,要结婚,做父亲的把老房子给了一个儿子,积蓄给了另一个,孑然一身,远离了老市里,到新拓建的城区来了,房子租着住,喜欢哪里住哪里,可是每逢搬家,藏书即成拖累,狠狠心,大部分处理了。还在写东西,写一些在职时没来得及写的。又几年,老师说,眼睛不行了,读书写字感到极吃力,看样子,要放下笔了。好几回,天暖和的时候,我看见李老师坐着马扎,和年纪相仿的一群老者,或聊天,或下棋,兴致还不错。
“泯然众人矣”,我想,谁能料到,这位路边的老汉,当年却是一位下笔千言,倚马可待的大学教授。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信仰、思维,许多前辈的所作所为,后人是无法理解的。李老师,还有袁老师,都是自愿地放弃仕途,走入执教、治学的路,是仍然恪守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古训么?原因也许是多方面的。
多一些不一样的人生,才能构成多姿多彩的历史。

2014年11月17日黄昏

原载《青岛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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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计纬丨弃仕从教 李方平老师》 发布于2024-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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