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转眼著名作曲家瞿希贤逝世五年了。他小儿子做一期纪念视频，说到第一次听《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这首歌，是他母亲洗衣服时哼唱的。
这首儿歌也伴随了我的少儿时期，那优美抒情的旋律一下子将思绪牵回1962年夏天，那年，中央音乐学院在青岛二中设山东考点。
熟知一位比我小一届的学生马甫，准备报考该校声乐专业，他选唱的歌曲就是《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这次考试，给人印象最深的是九中一位高中应届毕业生，他吹笛子，见他拿一精致的黑皮箱，长方形，打开后上下并列排放着八只笛子，紫色的衬底，挺高雅。他演奏的曲目是世界名曲罗马尼亚的《霍拉舞曲》和《云雀》，非常悦耳动听。该学生是那年青岛市中学生文艺汇演第一名。他将《我是一个兵》变化重叠演奏四遍，赢得满堂彩。这次参加高考，伴奏的大概是他的音乐老师，个头不高，戴眼镜，文质彬彬。不知这位谦和文静的老师现在是否健在。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作曲瞿希贤是上海人，曾就读上海圣约翰大学英语系和上海国立音乐专科学校作曲系。1960年代，她为《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谱曲。1964年排演大型革命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这首歌原定为压轴作品。周恩来审查节目，看到这里沉思良久，说，“光是无产者团结，会把别人吓跑的，我们团结的面应该更大”。最终歌被撤换了。该大合唱的词作者是黄河大合唱的光未然。
改革开放后，举办瞿希贤作品音乐会，这位著名作曲家坚持不上该歌曲。那个时代，大部分作品都是奉命之作，有强烈的时代烙印，《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亦不能外。瞿老师对传唱下来的这首歌说，“真想不到，一次奉命创作，居然会感受到那么多人的心灵”。
这首歌创作于1957年。那年春末夏初，我上三年级下半学期，在学校礼堂听教导主任做反右报告，小小心灵颇受振动，感受到恐惧。邻居江志容，四九年以前毕业于山东大学中文系，在青岛某校任语文教师，他在那次运动中遭难。
有人说江志容老师有点犟，估计原话最先出自他爱人方老师之口。知夫莫如妻。一位正直善良的教师说得对、做得端，硬要人家认错认罪，岂不滑天下之大稽，谁能受得了如此委屈。讲台不让上，与果树花木为伍，难为张志武老师了，人民教师瞬间成为“无产阶级——工友”。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真是不堪回首的往日时光。要知道，过去山东大学中文系的毕业生那可是凤毛麟角，人才难觅啊。江志容的妻子的担忧不无道理，搞株连是我们民族的传统。他们不免为一双女儿的前程担忧。果然，孩子的命运证实了这点。
江志容老师与我家同居观海二路53号一小洋房二楼，听说过去住一户大军阀。出院门沿不宽的马路向北行几十步，49号，就是现代作家王统照故居。这院落与周边房屋的结构差别显著。它是典型中国北方农村房宅布局。王先生祖籍山东诸城，房子显然是自己出资兴建的。“文革”浩劫乍起，王家被赶出家门。1969年左右，王家一女士来青岛寻求落实政策，曾留宿江志容老师家。江家人让该女士睡小床，她死活不肯，说睡在这两把椅子上就很好，不然就要露宿街头。王家女士早出晚归奔走，引起邻居注意，那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斗争时代。
江志容老师可能与王统照有师生之谊。江老师就职的青岛一中过去是市立中学，1930年代前后，王统照曾在该校担任教职。江老师大学毕业去青岛一中，是不是王先生推荐不得而知。剑三先生是1957年11月去世，案头的长篇小说《胶州湾》刚刚动笔。
瞿希贤就读的圣约翰大学，百年前曾号称“东方哈佛”，从该校走出一大批中国近现代有影响的人物——如顾维钧、宋子文、贝聿铭、颜福庆、张爱玲、刘鸿生、荣毅仁和周有光等等。可能我国第一支华人足球队诞生地就在该校，著名文学家林语堂曾是球员之一，当时还是满清时期，人们都留着辫子，人称“大辫子足球队”。四九年后第一代足球运动员陈成达，1952年在该校读建筑系，后来担任过亚足联和国际足联的重要职务，每逢出国参加国际活动和会议都是独来独往，不带翻译，可见其英语操之流利，亦可见圣约翰教学水平之高。这所闻名国内外的高校，在1952年国家高等学校系科大调整中解体，不复存在。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
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这几句歌词，整个作品前后呼应，重复演唱。视频里，瞿老师小儿子的长笛也是仅吹奏这几句，将中间最大段的什么阶级剥削压迫的内容省略掉了。这首歌之所以流传至今，不断变化各种形式演唱演奏，经久不衰，可能主要源于这段旋律的清纯柔美吧。瞿希贤的小儿子说，几乎所有的歌词都记不住了，只记得“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这首歌的词作者是管桦。
记得过去这首歌的名称是《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这次录制的视频将“事情”写成“故事”，虽无大碍，不知有何新意。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