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开明丨走马观花泰马新

一

近日，东南亚黄金旅游线路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对中国游客免签的消息先后公布，此举使旅游费用降低许多，鼓起了旅行社的劲头。半个月之前，我约了几位朋友，决定趁热打铁，去那里看看。据说，住在这三个国家里的中国人后裔特别多，有些人干到富豪程度，也有至今住在贫民窟里的芸芸众生。身着面包服从青岛胶东机场起飞，四个多小时降落到泰国素映纳普机场，一下来，便是热浪扑面，当地人尽着裤衩汗衫，更像是进入另一个世界。接地导游简要介绍说：泰国有三大文化：佛教文化、人妖文化、色情文化，均受法律保护。
泰国人一出生便接受佛教熏陶，遍地都是寺庙。佛教的一大戒律，是禁淫欲，但泰国却诞生了人妖文化，为人所不解。泰国的旅游业占其国民收入的很大部分，而游客中，中国人居多。三年疫情，中国国门紧锁，人妖们没了收入，多有转行谋生者：开小商店，做保姆，给饭店跑堂，打零工...... 现在好了，中国游客潮水般涌入，人妖们喜笑颜开。在泰国，一个人妖工作可养活全家。人妖是男人身体，女人状貌，面白肤腻，笑容可掬，送她50到100泰铢，可与其做亲昵姿态合影留存，仅此一项，她们每天都尽可小赚一笔，更别说观看人妖艺术表演和真人秀，花的泰铢更要多一些。
中国的京剧，男生可扮女角，台上美得不可方物的花旦，可能是现实生活中的大男人。鲁迅对此艺术特点颇有微词，弄得梅兰芳只要听到有人赞美鲁迅对京剧的偏激，便只笑不说话。而属于地方戏的越剧，则由女演员扮演剧中男女，徐玉兰、王文娟的吴侬软语，卿卿我我，雀恋暖枝，喜中有悲，不仅南人喜欢，甚至还能吸引住一批北方佬。很多泰国人祖上来自广东福建一带，会说汉语，受中华文化影响颇深。泰国的人妖文化是否也受一点京剧越剧的影响，不得而知，这属于专家们的职责了，非吾辈所能道也。
跟着导游的小旗亦步亦趋，生怕走丢了，时不时抬头望望曼谷的市井，这可是他们的国都，但公交车破破烂烂，楼座墙面污迹斑斑，湄南河支流中横无忌惮地穿梭着鳄鱼，近在咫尺的桥底下，小孩在看似就要塌陷的自家木地板上打闹嬉戏，男人抽烟，女人做饭，一副悠闲的样子......不是说大话，曼谷比起青岛，落后几十年不止。在旅馆住下，为了上内网，同一个会说中国话的服务员聊了起来，他对“刚需”这个词很不理解：“即使美国德国，准备结婚的年轻人也大都是租房住，更不要说在泰国。”我们心中嘀咕着，在中国，甭说结婚，男人没有套房子，怕是连对象也找不到。不过，为此大都要背上二三十年的贷款。这个包袱，泰国年轻人没有。他们穷，但穷有穷的活法，也可以现世安稳，了其一生，而不必担心被当作低端人口驱离。面对不平，老舍曾在他的剧本里喊道：“凭什么你们大鱼大肉吃腻歪了，不让我们吃窝窝头？我操你们的亲娘！”这种情绪，在泰国好像还没有。
泰国是百姓可以合法持枪的国家，有点像美国。导游介绍，现在，泰国平均每5个人就会有一把枪。我们直犯嘀咕，那谁还敢来这里旅游？他笑了：你们还不是来了？——答案已经有了。旅游胜地芭提雅美丽的夜晚，准备渡海去暹罗/东方公主号游船上品美食看人妖的人流中，绝大多数是中国游客，拥挤不堪地排队等候，上了渡船，看看时间，已经等了近一个小时。说来奇怪，在机场或其他景点看到的欧美白人很不少，但在这些船上，很少有他们冷峻的面孔。他们国家有合法的红灯区，灯红酒绿的场景见得多了，而身处社会主义国家的中国人，则是看个稀罕：人是缺什么就想什么，一点也不假。
第二天去珊瑚岛海滩，这里的水，清澈见底，有点海南岛三亚的味道。经济不发达，换来干净的环境，福兮祸兮。中国正值三九隆冬，这里靠近赤道，一月份的气温也在三十多度以上，禁不住冯妇技痒，七年未下海的我，也随人群大流挥臂游出三四百米，过了一把瘾。躺在沙滩长椅上，闭目养神，晒日光浴，让人拍几张生活照，真的忘却了诸多烦心事，不亦乐乎？

二

亚洲有著名的“四小龙”，属于世界上第一批利用发达国家经济转型机遇发展起来的国家和地区，也曾经有“四小虎”，均经历过迅猛发展，大有追赶“四小龙”之势，马来西亚、泰国，则是其中之二。但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由泰国刮起之后，很快影响到临近亚洲国家，进而波及世界各国的货币股票市场以及其他资产的价值，“小虎”中的泰国、印尼和菲律宾欠下大笔债务，马来西亚被迫实施保护金融体系的货币条例，并在种族方面实行不平等政策。这四个国家的经济出现了倒退，至今未能翻身。机会错过就不会再来，过了这个村没有那个店，相对来说，现在马来西亚的情况比其他三国要好一些。
马来西亚是君主立宪制联邦制国家，诞生于1963年，国内13个州的州长，轮流坐庄担任国王（苏丹），每届任期5年；国家的行政权，掌握在以总理为首的内阁手里。大马以伊斯兰教为国教，人口比泰国人少一半。令人没想到的是，中国的春节被马来西亚定为重要节日。我们到的第一站马六甲城，曾经是个繁荣的港口，但以后衰落了。马六甲海峡是欧亚海路的必经之地，在国际贸易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名字极其响亮。葡萄牙、荷兰、英国都曾染指这块地方，留下教堂古堡等遗迹，该市已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我们团友在1753年建成的教堂前拍了集体照。
吉隆坡看上去比曼谷要现代一些。这里可以看到678米的默迪卡118大楼（世界第二高楼），即使452米的双峰塔，也比青岛369米的海天中心更加雄伟。要说大马旅游的第一品牌，当属距离吉隆坡50公里的“云顶高原”。我等乘缆车登上两千多米高的人造娱乐宫殿，只要有钱，什么样的享受都可一试。豪华酒店、游乐中心、歌剧院，更有那超越澳门赌场的赌城。风流一生的何鸿燊，其座右铭是“富贵险中求”，与守财地主的“平稳而有福”理念正好相反。来自福建安溪县的穷小子林梧桐，为了建设这座避暑胜地，先修路后建城，数次破产，老婆孩子全跟着受累，几近绝境，但他不为所动，跌倒再干，终成正果。落成之后，先以酒店招客度假避暑，一直亏损，有个朋友与他喝茶闲聊，建议如果开赌场，也许能够扭转颓势。林梧桐从善如流，照此办理，果然收益。他的经历，何尝不是在惊险中获胜。有如此胆识的人，极少。所以，看去享受荣华，实际都是拿命换的。观赏林梧桐的照片，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国老头模样，看不出他胸中竟有如此沟壑。有趣的是，他为了事业征战在那片原始森林的日子，正值中国十年动乱时期。
这座赌城，在马来西亚是唯一，号称亚洲第一、世界第二，装饰极尽奢华，免费提供拿铁咖啡和各类果汁，里面甚至可以吸烟。世界各国肤色各异的赌客秩序井然，并无喧嚣，人们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个个愿赌服输，全都认命。让人奇怪的是，里面老年人特别多。我向导游咨询，他回答，这些人辛苦工作一辈子，手中都有点余钱，退休后没事干，以此作为消遣，下个小注，图的是避免无聊，逃脱抑郁。嗬，这个解释，也不知是否符合安安静静坐在赌桌前老人们的心理状态。
马来西亚是世界第三大天然橡胶生产国、出口国，为了与泰国争夺客源，对中国游客降低许多商品的价格。仅我们团里，就有两人购置了1万多元的乳胶床垫，五个人买了700多元一个的乳胶枕头，商家当场给办理免费邮寄回国的手续。尽管如此，最能吸引游客的国家，仍然是泰国。

三

新加坡当初作为马来西亚的一部分，曾是英国殖民地，于1965年被迫从母国分离，独立建国。一无资源二无工业，连淡水、粮食也需要从马来西亚引进，前途普遍不被看好。这次下车步行从马来西亚进新加坡海关，看到沿途直径一米多的输水管道连接两国。今天的新加坡，凭借它的高端制造业、服务业、金融业，位列亚洲四小龙之一，国民生活水平早已跃入发达国家行列，今后是否能够替代香港成为世界三大金融中心之一，已经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
新加坡樟宜机场，据说是全球唯一的五星级机场、“世界最美机场”，它还是我见到的极少在候机楼通道铺上豪华地毯的国际机场。它里面简直是一个小社会，生活设施应有尽有。遗憾的是由于我们乘坐的是红眼航班，进入候机楼后的时间没接上茬，无法观赏它独有的世界最高的40米室内瀑布。
晚上没出门溜达，躺在旅馆床上恶补新加坡历史。该国的面积和人口，都没有半个青岛大，华人占全国人口的74%，竟在世界舞台发挥出如此能量，这与首任总理李光耀的所作所为分不开。他一手建立的人民行动党在议会一党独大，长期占据多数席位，使他的执政治国理念畅通无阻地贯彻执行，所以办事极少扯皮，效率奇快。他实行高薪养廉，严厉惩处贪污，政府出资建造组屋（廉租房），致使85%的国人居住无忧（购买高档房是富人的事）。同时，他坚决打压政治对手，严格控制媒体舆论，限制表达自由。这种特立独行的“新加坡模式”，在马六甲海峡旁的这个微型国家取得成功。但即使贡献如此，尊贵的“国父”也受到不少非议（尤其在国外媒体上）。这位祖籍广东大埔县党溪乡的华人后裔指出：我们的成就，得益于英国的法治精神，而非中国的孔孟之道。他的这一套，曾令形形色色政治家的目光聚焦于新加坡，引起研究热潮。
第二天一早登上大巴去游览。新加坡被称为全球绿化最好的城市。女导游指着窗外一幢幢掩映在红花绿树丛中五六层的楼房问：你们猜，大约是哪年建造的？有说八十年代的有说九十年代的，不一而足。她纠正道：全是六十年代的建筑。啊？我们没人相信，历经近六十年风雨的房子，竟然和新的差不多？她解释：“每隔六年，政府都会出资将这些旧楼彻底整修粉刷一遍，所以你们才会判断失误。我们全家，就一直住在这种组屋里。”车到哈吉巷，团友们感叹，和我们中山路的劈柴院差不多呀；又把我们送到滨海湾公园，拍了雄伟壮观的人工“擎天树”；再到口吐喷泉的鱼尾狮塑像——新加坡的标志前面。“狮城”原本是个小渔村，这座雕塑的尾部，隐含着它的来历。我们青岛，不也曾是个小渔村吗？
从樟宜机场起飞回青岛。一下飞机，冻得瑟瑟发抖的我们，赶紧跑到输送带拖出行李箱，找出面包服裹上自己，嘴里一齐喊着：冻死了冻死了。谁知道，五个小时之前，我们穿着衬衣还嫌热呢。地球既小又大，这是个真理。

2024.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