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无要说的就是雷神,如果没有三星堆的考古发掘,我仍然对此“木知觉也”。
虽然三星堆的若干神祗有关夏后氏,但是三星堆的发掘,揭露的却是商代晚期太阳神道场毁亡的悲惨遗留。重黎氏亦即祝融氏统治集团面临姬周民族集团之暴力的悲惨遗留。但是“沉船侧畔千帆过”是必然的,我对此没有什么可说的。我说的是雷神。
伏羲女娲是雷神的孩子,这是早有认识的讨论,这里不赘。关于雷神的形象出土于四川广汉三星堆,拙文《日神与雷神——震卦与三星堆的神话》已经说过,虽然我人微言轻,吃饱了撑的,但仍有必要再说说。 《山海经·大荒东经》说:“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为夔。”《太平环宇记·濮阳·雷泽县》条下:“《河图》云:‘大迹(夔的足迹)出雷泽,华胥履之而生伏羲。’《山海经》云:‘雷泽有雷神,龙首人颊,鼓其腹则雷。’”这是说伏羲女娲的母系华胥氏,因为母系社会,人们但知其母不知其父,所以其丈夫是夔牛,夔牛的蹄子印让她怀孕生下伏羲女娲。今天说第三者插足为“插上一只脚”,这个“脚”相当于上文说的夔牛的蹄子印。商王族大量的青铜彝器、玉器,往往铸造、雕刻水牛(图1)纹,这水牛就是追忆远祖的夔牛。
这夔牛既是雷神,就让我特别注意到了产生于商代以前的“伏羲八卦方位”之“雷”位,了不得的“雷”位!
“雷”,伏羲八卦方位被写做“震”,在甲骨文中作“䟴”。
甲骨文“䟴”字,从止辰声,指商王的军队震动、惊动。商王就是世间的上帝,上帝会惩罚世间的震动、惊动他的人,一如商王会惩罚世间震动、惊动他的人。今天人们常常会畏惧天的惩罚,如“天打雷轰、伤天理”等话,就源自《易经·震》卦的警戒。显然,雷在商代就代表天老爷、商王。天老爷、商王,是雷神夔牛和华胥氏的后代,也就是说商王的威权是伏羲女娲民族集团胡诌的雷神给的。于是传说伏羲氏创造的八卦,就必然会对六十四卦中涉及之“雷(☳)”卦,倾注了厚重的意义。
现在通行本《易经》,基本上是商代晚期的作品,里面凡与“雷”卦合成为双卦的,共15卦,上经7个,下经8个。下面将每个这类的卦简述内容,排列如下:
上经
1☵☳《屯》卦,内容:建筑高陵为邑邦城池,让人口聚集、繁衍。
2☳☷《豫》卦,内容:诸侯对待自己富足、收益战争的态度。
3☱☳《随》卦,内容:启用贱民为邑邦经商。
4☲☳《噬嗑》卦,内容:邑邦君主祭祀、建筑要合乎制度。
5☷☳《复》卦,内容:建设邑邦、设置集市。
6☰☳《无妄》卦,内容: 领导人民,不求妄得,不求超越自身的能力的收益。
7☶☳《颐》卦,内容:不僭越王权,收益要渐渐地增加,不要为暴富而伤商王的发展。
下经:
8☳☴《恒》卦,内容:诸侯对待自己家业、权利的态度。
9☳☰《大壮》卦,内容:邦国可以经商致富,强国强兵。
10☳☵《解》卦,内容:解放贱民,为邦国经商。
11☴☳《益》卦,内容:邦国收益要合乎上帝、祖神、商王的意志。
12☳☳《震》,内容:谨慎上帝、祖神、商王的惩罚。
13☳☱《归妹》卦,内容:邦国间不抢婚,君主要起表率作用。
14☳☲《丰》卦,内容:邦国建筑、祭神要合乎自己的地位。
15☳☶《小过》,内容:邦国祭祀仪式、程序规矩的守则。
仔细看看,伏羲八卦方位之“震”位,的的确确是有感而发,其“感”在于伏羲女娲民族集团将老祖宗追源追到了雷神身上。或者可以说伏羲八卦方位的每一个方位,都有着自己民族集团主宰天下的应天性、合理性,有关“雷”的卦,尤为突出。
前面已经说过,“华胥履之(夔的脚印)而生伏羲”,伏羲女娲兄妹兼夫妻,二人彼此不可分开(在商代的图像上,二人往往雄雌共体),所以古书上就说伏羲氏出自少昊氏(“少昊四淑”之一“淑”),女娲氏出自颛顼氏(颛顼氏出自少昊氏),伏羲氏是“重氏”,女娲氏是“黎氏”,二者合而为“重黎氏”,这重黎氏在以后文献上写做“祝融氏”,这重黎氏作为伏羲女娲民族集团之一部,就是太阳神氏族。所以古代神话说伏羲女娲俩人生了十个太阳、十二个月亮等等。这种吹嘘、作伪,正是伏羲女娲民族集团要长久主宰天下之应天合理性基础。知道这些,我们可以转入正文叙述了。
四川广汉三星堆二号祭祀坑出土九件日头的青铜面具,片状,代表九日待岗巡天——还有一个正在值日巡天,所以出土只有九个。二号祭祀坑还出土了三个虾蟹眼睛、翅耳如扇的超大高浮雕青铜面具,那是一月三十天、每十天一个负责督促的日头之领导,它们的名称应该唤作“孟”“仲”“季”。这一点请注意:雷神和华胥氏生了伏羲女娲,伏羲女娲生了太阳,太阳之子再生太阳之子,形成了太阳氏族,也就是文献上常说的祝融氏——祝融氏除了具有太阳的神格,还具有雷神的神格,例如三星堆二号坑曾出土过“铜鸟形足人像”(图2)。拙文《中国记忆5000年·文身的秘密》(岭南美术出版社,2013年5月)里指证:这是《山海经》里的祝融乘二龙。祝融足踏两条鸟首歧尾龙——商代大量青铜彝器上所谓的“饕餮纹”,几乎都是“祝融乘二龙”的形象,只不过表现形式变为浅浮雕而已。这种“饕餮纹”是商朝的国徽,伏羲女娲民族集团既然吹嘘自己的祖先生了太阳月亮,他们掌控国家的权力是作为上帝的祖先给的,那我等这种祖先给予管理天下的权威,就一定要表达出来,用国徽的形式表达出来------(見拙文《商朝的国徽和巽方对它的祝咒》)。 拙文《日神与雷神——震卦与三星堆的神话》 曾说:“三星堆8号坑出土的祝融残件和1968年2号坑出土的祝融残件对接,应该是雷天值日巡天的祝融像(见世说文丛”。说到这里,我们这才把三星堆出土的太阳神和雷神妥帖地联系在了一起。原来太阳神族还包括着雷神!
太阳氏族之所以包括着雷神,是因为伏羲女娲的母亲华胥氏,她的丈夫是雷神!
三星堆文物修复专家手下的雷神祝融(图3),它双手扶罍,这罍可能就是盛着雷的容器(图4)。雷神祝融头戴一头双身龙冠子——所谓一头双身龙冠子,在三星堆许多神巫头上都戴着,帽子的设计者想象戴冠子人头就是龙图腾之神龙的头,冠子一左一右生出了两条尾端勾着的尾巴(图5),因为这位雷神属于伏羲氏的后人,伏羲主图腾崇拜是龙,是崇拜便是龙族,所以他的身躯就成了龙的体型之“C”形。中国商代以前的龙,其体型非“C”即“S”形(图6, “S”形,也是神龙造型的一种原则)。这位祝融两脚各踏一条鸟头歧尾龙,头上顶着一面象征太阳的竹节形状的太阳鼓——此太阳鼓发明自大汶口文化以前。就这位祝融头顶太阳鼓、手扶盛雷之罍的状态来看,商王族的老祖先想象中的太阳和雷,都是现实生活常有的接触之物。一般来说,吹牛、撒谎,往往要有让人信服的接触之物作为细节,太阳鼓、罍,在大汶口文化遗址中时常可以出土的陶土质地物品(图7)——这种陶质太阳鼓的鼓沿上面有象征太阳光芒的尖刺,三星堆雷神祝融头上象征太阳的太阳鼓,它的上面还有青铜铸造的象征太阳光芒之光锥(图3)。
三星堆不仅有化形日巡天的祝融像——祝融不仅可以作为日头来巡天,也可以化为有手有腿的神貌,在雷雨时节来巡天。这种现象尤其应该注意。
图1·商代晚期“古夫己”卣腹部的“夔”牛图案
图2·左、中,文身的祝融脚下是两条鸟头龙。右,《山海经》里面的祝融乘二龙的插图
图3·四川三星堆遗址8号坑出土的祝融顶太阳鼓扶罍的铜像——太阳鼓上面象征太阳的光锥历历在目
图4·三星堆神巫头戴的冠子,其两条龙尾勾曲于头顶、表示佩戴者是一头双身龙之后人。右图“日头”两角之外两个内勾曲之东西就是一头双身龙的龙尾
图5·三星堆二号坑出土的罍
图6·甲骨文雷(《合集13413》)。金文雷(雷献)。其代表龙躯的“S”形很清晰
图7·山东巨野博物馆收藏的大汶口文化太阳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