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飞印象
生活中的宋飞给人的印象是一位恬淡安逸的女性。
如果你和她谈的不是音乐,她总是听得多说得少。
但是,与宋飞面对面,即便对于音乐知之甚少或者一窍不通,也会使话题不由自主进入音乐的神圣殿堂,这一时刻就是宋飞说得多了。尽管她的语调依然是那么平静温和,但她的学识和见解又是那么的不容置疑。
或许是因为成名已久,在自己的所从事的领域里名气太大的缘故,年轻的宋飞已经超越了争强好胜,这是因为拉二胡的人不计其数,但是像宋飞一样拉二胡的人就只有她一个,可谓绝无仅有。宋飞用左手吃饭,对数字异常敏感。这样的人往往智商高,但难得宋飞情商也了得。通常,演奏家多靠乐器及音乐表达自我,宋飞放下二胡亦能说得流畅雅致。她的口头表达能力很让人惊讶!她的语速并不快,还很轻柔,但有条有理,文采飞扬,十足的大家闺秀风范。没有人会怀疑:宋飞的一双手一把琴演绎着的是最好的音乐,因为她的演奏技艺已经出神入化了,并且她是用心在演奏。
她见证并推动了高雅音乐的振兴
真正让音乐圈外的大众认识宋飞,是电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电视进入快速发展的历史阶段,频道多了,更加专业化了,这期间电视观众很挑剔的浏览着一个又一个的频道,选择,第一次成为观众的权利。电视人开始变着法子留住观众游弋的眼神,他们挖空心思开掘可能的资源,这时候,九个年轻貌美、文静典雅的女民乐演奏家组成的“华韵九芳”小民乐团吸引了电视编导,从此,宋飞和“华韵九芳”成了电视文艺节目最大的亮点,宋飞以前辈们无法企及的速度一瞬间让全国人民认识了自己,时隔许多年以后,宋飞又与一位电视界知名的人士喜结良缘,从这一点上说,电视造就了宋飞演艺生涯的一次辉煌,也成就她婚姻生活的一生幸福。
二胡是一种大俗大雅的乐器,在民间数不清多少人能够拉上一曲,往往是呕哑嘲哳难为听;而象牙宝塔里的艺术家们又常常是曲高和寡,使得他们美妙的琴声成为沙龙里的装饰。宋飞说,自己这一代音乐人肩负着振兴民族音乐的重任,就要打通雅和俗之间的关节,离开大众,音乐就是无本之木;没有美感,音乐又会在泥泞里徘徊。1995年,宋飞在北京成功举办了自己的个人独奏音乐会,这时候,音乐界有识之士开始大力倡导严肃音乐和高雅艺术,1996年,宋飞和8个风华正茂的女孩儿发起组建了“华韵九芳”小民乐团,进行民族音乐的推广、研究、演出工作,当时的文化部长认为:这是优化组合,优势结合,肯定会创作出好的作品,营造品牌效应。宋飞他们没有辜负领导、专家和观众的期望,她们创造了一种崭新的形式,她们自身连同她们演奏的音乐融会成一个有机的审美元素,唤起了大众对民族音乐全新的认识,赋予传统民乐以鲜活的生命力,弘扬着中国民族音乐的精髓。后来理论界把这一时期的音乐称之为新古典主义,宋飞,也自然被视为新古典主义的始作俑者和积极推动者。
这是一段耐人寻味的辉煌,宋飞谈到当时的初衷时特别强调了自己的女性角色,她说,女性同时肩负着社会责任和家庭责任,不会有太长时间活跃于社会中间,因此必须在合适的时间创造社会价值。宋飞作为一代二胡演奏家的社会价值终于在1997年香港回归的那段难以忘怀的岁月里得到充分体现,如今,很多电视观众还会记起在长城上,身穿大红旗袍,激情演奏的宋飞的形象。宋飞认为,民族音乐的文化形式展示历史转折,她赶上了好时候。
她展示了东方女性和中国民乐的魅力
马尾胡琴随汉车,
曲声犹自怨单于。
弯弓莫射云中雁,
归雁如今不寄书。
这是宋代文学家、文艺理论家沈括为边兵写的一首诗。诗里所说的“弯弓”不是用来射雁的,而是用来拉胡琴的。诗中所说的胡琴,也就是现代二胡原来的名称。二胡是我国具有悠久历史的民族拉弦乐器,由于它具有柔美圆润的音色,韵律的歌唱性,以及工艺性强的特点,深受民间的喜爱,流传至今,并且已经成为中国民族乐队中的主奏乐器。特别是刘天华、阿炳先生将二胡进行了历史性的改革以后,一批以《二泉映月》、《光明行》为代表的二胡独奏曲成了民族音乐中的传世经典之作。1978年,世界十大指挥家之一的小泽征尔听了《二泉映月》的演奏后,不觉凄然泪下,可见二胡的乐声是多么真切、感人。
宋飞自幼参加多项全国比赛均名列前茅,1989年6月,参加首届“ART”杯中国乐器国际比赛,获青年专业组一等奖之后,多次参加华北音乐节、中国艺术节等重大演出,首演了《牧马少年》、《燕赵春潮》、《思念》、《洪湖协奏曲》、《江河云梦》、《翼东小曲》等多首二胡新作品。
在宋飞的舞台生涯中,她和中国民乐团步入维也纳金色大厅,是一件值得写进历史的事件,那一年,在奥地利维也纳金色大厅,中国民乐首次亮相。宋飞一袭桃红色紧身大摆拖地长裙,“中国”着、古典着、高雅着出场。当中国的丝竹雅韵一次次奏响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时,宋飞的演奏陶醉了所有的观众。《空山鸟语》的清新活泼,《二泉映月》的深沉凝厚,《洪湖随想》的如泣如诉,《一枝花》的潇洒豪放……一把二胡的倾诉,让偌大的音乐厅鸦雀无声。在听众的神情中可以找出两个字———“征服”。那一刻,宋飞让中国人很荣光。
作为第一位走进音乐天堂——维也纳金色大厅的二胡演奏家,宋飞并没有觉得自己如何了不起,她说,在金色大厅也好,在北京音乐厅也好,只要二胡在手,面对观众,心里有的只能是音乐,一位音乐人只有超越尘虑,心静如水,才能奉献最好的音乐,阿炳终其一生活跃于民间,没有人怀疑他的音乐价值。同时宋飞又很自豪,她为中国音乐对金色大厅的征服而自豪,她为自己这一代民乐家实现了刘天华等前辈让中国民乐走向世界的梦想而自豪。
音乐界对宋飞的评价是:非同寻常的宋飞将能力发挥到了极致。一把二胡,让宋飞获得了无数荣誉。二胡不只是宋飞的武器,二胡更是她生命的一部分,而且是她生命中最闪亮的那一部分。因此,在从中国音乐学院毕业之后的几年里,宋飞决定停止练琴,为的是超越和突破自己经过千锤百炼才实现的舞台定型:完整、精确、华丽,但一成不变。有些人可能终究达不到这个层次,游刃有余的宋飞却要做新的尝试。她想找到一种超越规范的随心所欲的自由境界。这当然是有风险的,也有非议,最后还是宋飞赢了。如今,你可以继续以传统的标准考核宋飞,她是规范的严谨的;但是,你若以崭新的境界观察宋飞,这个宋飞是独一无二的,洋溢着个性的魅力。
宋飞爱思考,喜欢“瞻前顾后”。“瞻前”,是望民乐的未来与自己的人生;“顾后”,是看民乐的过去与大师们的人生。宋飞自幼喜爱胡琴,二胡像是她的影子,形影不离。年少时,二胡是她的兴趣。成年后,二胡是她的志趣。她的琴声缠绵悱恻,感天动地,一位女作家在回忆自己的父亲时,写到了二胡名曲《江河水》,她写道,“直到最近听宋飞的演奏,听《江河水》用二胡奏出时,把双管撕心裂肺的哀号弱化,才隐约悟出那深藏在内心的悲凉,悲凉中的坚忍,以及强忍之后的镇定。”我们相信,对于对我们这个古老民族有着过去艰难的记忆和深植入土地或融入了江河的挚爱的人来说,那样的民乐更像是一个民族灵魂和生命的泣诉。
为使手中的二胡变得更加神奇,宋飞遍访名师,博采众长,从姊妹艺术中汲取营养。她一气呵成,相继学会了十三种民族乐器。一个人,弄十三种乐器,中胡、板胡、高胡、坠胡等等,与宋飞当家的二胡有类似之处,尚可理解。偏偏还有奚琴、古琴、琵琶,如何学得了,练得过来,掌握得好?去年,“宋飞弦索十三弄”音乐会在香港举办,票卖得精光。多少年,民乐在香港没有这么火过。人们在音乐会现场感受的是宋飞的多才多艺。你听,那琵琶曲《塞上曲》,似乎每一个尾音里都藏着没说完的话,没抒尽的情,耐人寻味。王昭君若在天之灵有知,也会在灵魂深处感佩,居然在那么远的21世纪寻到了一个难得的知音。
她感念师恩并以登上讲台回报师恩
宋飞生于天津,7岁开始受其父宋国生(天津音乐学院教授、二胡演奏家.作曲家)的启蒙教育。1981年9月考入天津音乐学院附中,继续从其父学琴,又得到吉桂珍、居文郁、赵砚臣等多位老师的指导;1987 年以优异成绩考入中国音乐学院器乐系本科,先后师从安如砺教授和刘明源教授学习二胡、板胡、高胡、中胡、京胡等民族拉弦乐器;另一方面又师从琴家陈重先生、中央音乐学院李祥霆先生和老一辈琴家张子谦先生学习古琴,均取得优异成绩。
教师这一职业在宋飞心中占据着崇高的地位,在说到今天自己所取得的成绩时,宋飞总会饱含深情地回忆起自己每一个学艺时期的恩师。她的父亲也同是她的启蒙老师和研究生导师宋国生先生,为了自己女儿也同是中国民族音乐的薪火传承者宋飞的成长,付出的心血让名气远远胜过父亲的宋飞时刻不忘师恩如山。宋飞说,父亲除了教会自己拉琴,还为她谱写曲目。中央音乐学院多位名师向她传道授业,她从这些至今只有在民乐界才被人知道的前辈大师那里获得的丰富营养将会受用终生。基于此,宋飞在她舞台生涯的鼎盛时期的1999年,放弃了中央民族乐团独奏演员的职业,调回自己的母校中央音乐学院,她要用自己的行动回报绵长深厚的师恩。很多人对此不理解,甚至为她惋惜,但宋飞有自己的道理:走入高等音乐学府任教是她的向往。因为,这使她有了更多对二胡艺术进行理性思考和研究的机会。这会使她避免沦为一个职业化的匠人,而变成学者型的艺术家。在这里,她学会了用脑子来练琴,命名为“思念音乐”。即,根据自己对二胡艺术的深层次理性思考,徒手练琴。此后,再拉起二胡时,那种感觉,那种意境,那种表演,则截然不同。这是一种自我超越。
宋飞跟学生说,中国音乐是一条河,像黄河那样拐了99道弯。如果沉溺于单一的领域,迷恋着某一种流派,即使修到极致,也难以冲破某种局限。而她自己,就是要在自己演奏技艺臻于完美、对音乐领悟得较为透彻的时候去教授学生,她的目的就是让自己的学生不仅从自己对音乐理论上获益,更重要的是要让他们看到自己是怎样从演奏技巧上来实现、诠释自己对音乐的理解。她说,这样的想法现在可以实现,而当自己随着岁月的流逝,巅峰状态过去,只凭着一些记忆中的手法去教自己的学生,效果与现在会大不相同。宋飞说,职业演员要保持一种舍我其谁的状态,要始终让自己处在这个领域的浪尖上,这样才有舞台号召力,才对得起观众。舞台提供的是一个展示一己之才华和技艺的地方,舞台能够带来无尽的声誉,舞台上的辉煌是诱人的,哪里有太多的鲜花和掌声,还有看得见的可以触摸到并且拥为己有的现实利益,对于一个人,一个从事着艺术的人,一个对艺术的领悟达到一定高度的人,一个念念不忘师恩的人来说,仅仅属于个人的舞台成就已经不足以让她陶醉其中。宋飞说,一个演员在舞台上和一个教师在讲台上是不一样的,作为演员总渴望让观众的目光聚焦在自己一个人身上,但是老师就不同了,老师最大的心愿是自己的学生能够传承自己并进而超越自己,就像自己的父亲,自己的老师当年对自己的期许和付出一样。宋飞觉得,有时候跳出圈外,反倒看得更明白了,自己这几年虽说是疏远了舞台,但内心了反倒觉得真正进入音乐的深处,离观众更近了。宋飞的一个学生在一家报纸饱含深情地谈了师从宋飞的感受:“宋老师的授课重在启发和交流,充分发掘学生的潜力,培养学生主动思考的能力,而不是直接灌输。我面前的宋飞更多的像是一个年长的朋友而不是我想像中难以接近的著名演奏家,亲切的语气和渊博的知识很快就让我消除了紧张。对于性格内向的我来说,没有了紧张,自然就多了沟通。每次拉奏完作业,宋老师都会要求我自己总结优缺点,对整首乐曲的处理也希望我能有自己的见解。宋老师的方法促使了我由被动练习变为主动思考,常细细比较、用心揣摩。
刚到北京,我曾发下每天练琴十二小时的豪言壮语,我也的确做到了。但效果却不尽如人意,这使我非常苦恼。我将心中的疑问请教了宋老师。宋老师告诉我,练琴时间要视个人的具体情况而定。状态好,每天可练至四小时以上,状态不好,练得越久,负作用越大。要学会调整状态和时间的关系,循序渐进,重在提高练习的效率。宋老师的一席话,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这位师从宋飞学艺的年轻音乐人的这一番话,从一个侧面印证了宋飞选择教师这一崇高职业的正确,以及她身体力行的教学方法的功效。
尽管年少成名,但宋飞依然保持着艺无止境的心态,她还在探索,她的目标就是要让民族音乐在自己着一代音乐人的生命得到延续并发扬光大。
原载读曰乐 2024.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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