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啊——,梧桐!
村长:为什么抒情?
诗人:您看,河东那棵梧桐,
高四十三丈,粗十丈,
一棵名实相符的梧桐。
一棵稀罕的梧桐。
村长:您说了句实话。
我看不出那么高,那么粗,
不过,您说了句实话,
它确实像河西的老娘们,
又高又粗。
鯈鱼:哈哈,好生养。
鵷鶵:您说啥?
村长:它说好生养。
诗人:又性感,又成熟,
五龙河一样笔直,
在那河滩上,
有鸟如凤,
啊——
鯈鱼:他夸您。
鵷鶵:他夸凤凰。
他不认得凤凰。
诗人动用了丰富的想象。
诗人:啊——
凤凰于飞!
鯈鱼:您就在他眼前,
为什么还要想象?
鵷鶵:诗人不认得我。
诗人动用了丰富的想象。
诗人:啊——,梧桐兮凤凰!
啊——,五龙河兮,
灏瀚,
啊——,南李家庄兮,
大村!
村长:您省点力气,
中饭给您加煎两条鯈鱼。
鯈鱼:村长真的好,
这么看重我们。
谢谢村长,
处处想着我们。
鵷鶵:我渴望生出翅膀
飞向梧桐。
诗人:现在的问题是——
如何过河。
村长:您过河吗?
诗人:是的——
我要过河,
您不用问为什么。
我来到五龙河西岸,
背靠我的家乡,
眺望河东的梧桐,
它那么高大,
如同我的梦境,
不,比梦境高大,
我见到了它,
这很重要,
我见了它的面,
它验证了我的梦想,
它存在着,
如此鲜明,
超越一切存在,
超越一切不存在
超越了看不见的,
也超越了看得见的,
可是——
现在,我只能隔着河眺望,
不够现实,不够真实,
五龙河隔开了梧桐,
梦隔开了梦,
太不可思议了,
见面是不够的,
见面不如不见,
我要过河——
触摸它,
拥抱它,
对,拥抱它,嘴对嘴,
解决真实性。
鯈鱼:您说的太好了,
向您学习。
我也要过河,
我虽然在河中,
可离过河还有差距,
身在水中,
和身不在水中,
存在本质的不同,
您知道——
我是六弦琴制作高手,
我必须上岸亲自考察这棵梧桐,
是否像峄山的梧桐,
上好的梧桐,
我要实地测量,
这棵梧桐,高大的梧桐,
大约我能最大限度
制作几把琴。
鵷鶵:我似乎不需要过河,
我只需要飞,
就可以停在梧桐的冠顶,
梧桐本属于我,
我也属于梧桐,
我飞到别的树顶,
比如楸树,麻栎树,
我就不是我了,
我不选择到别的树顶,
宁愿呆在水里,
您放心。
只是——
我现在没长出翅膀,
我等翅膀长出来,
我耐心等,
我不用爬上岸,
不管多久,
梧桐都等我,
这是命,
我的命,
梧桐的命。
村长:过河——
对我们来说,
最容易一件事,
且不说活的时候,
来来回回过河,
每天要过河,
就是死了,
也过河,
彻彻底底过一次,
被人抬着,
埋入河东祖茔,
之后,从理论上说,
用不着再来来回回,
过河了,
最后一次
是彻底的一次。
诗人:啊——,又兼梧桐细雨
我路过你
撑着伞
我为你撑伞
问题是——
怎么过河?
鯈鱼:是啊——
怎么上岸?
鵷鶵:是啊——
多久生出翅膀?
诗人:啊——
凤凰于飞。
村长:啊——
我要疯了。
事实是,梧桐不存在了。
您不需要过河。
您不需要上岸。
您不需要翅膀。
诗人:您瞎的吗?
高大的梧桐,明明就在河东。
鯈鱼:是的——
我从河底的倒影,
也知道它多高多耸。
鵷鶵:没错——
即使没有翅膀,
我仰望天空,
也望见它的枝杈,
遮雨挡风。
村长:不必抒情!
我来告诉各位。
是的——
啊——
起先也许有真梧桐,
可是,啊——
村委会的大门坏了,
需要梧桐,
我们从河东请来梧桐,
仔细商量,
它同意当门板,
为什么不用槐而用桐?
桐木轻,
老太太推得动。
不必抒情!
啊——
梧桐高四十三丈,粗十丈,
树的终极目的做什么用?
一条担?
一扇板?
一货门?
啊——
树的终极目的做什么用?
无有用?
有有用?
啊——
树的终极目的做什么用?
重好用?
轻好用?
诗人:不,您撒谎,
梧桐就在河东,
啊——
梧桐又兼细雨,
我来为你撑伞。
鯈鱼:不,您撒谎,
梧桐就在河东,
啊——
六弦琴,
我把你拨弄。
鵷鶵:不,您撒谎,
梧桐就在河东,
啊——
凤凰于飞,
我飞到你头顶。
李言谙草稿于高密
2024年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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