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下半年,赵澜曾演过《红鬃烈马·武家坡》一折,时隔八年后第二次演这出戏,还是和杜喆合作演出,不能不让赵澜感到忐忑,赵澜承认:“刚接到演出任务,压力还是挺大的,按说,作为一名演员,毕竟也在舞台上锻炼了一些年头了,对舞台是很熟悉了,但对这次合作还是感觉到了压力。”为什么会有这种压力感呢?她说:“一来是这出戏八年没唱了,二来是首次和国家京剧院这样一位大‘角’合作《武家坡》这样一折吃功的戏,让自己无法不举轻若重。”当然她更多的是期待,“这次领导通知我和杜喆哥合作,我从小就仰视着杜喆哥,看着他一路从天津戏校到中国戏曲学院再到北京京剧院、国家京剧院,这次和他搭戏合作,从开始准备到上台呈现,自己觉得是提高、提高、再提高的一个过程。”为什么赵澜叫杜喆哥呢,她说,因为他们都是天津人,都曾在天津戏校中专学戏,杜喆在“京大班”,自己在“京小班”,是正经八百的师兄妹。对这次与杜喆合作,赵澜心里还憋着一种想法,“我是把这次演出看成是自己对大师哥的一种汇报”。从赵澜谈话的语气中,可以肯定,她觉得自己的汇报是能拿得出手的。
众所周知,《武家坡》作为一出戏迷熟悉的戏,对演员来说,越是熟戏越考验功力。这出戏,台上只有两个演员,你有来言、我有去语,无论是对白还是对唱,气口咬得很紧,稍微有点搭不上,整出戏就“掉”了,一点瑕疵都会被无限放大,因此,要求演员不仅要演好自己,还得时刻顾及对手,不光要知道自己(王宝钏)的词,还得要知道对方(薛平贵)的词。通过近距离搭戏合作,赵澜由衷地说:“这次杜喆哥给我的感觉是他在台上表演细腻,身段潇洒,演唱吐字劲头清晰流畅、高亢有力。我在台上近距离的感受更加深切,这是我需要学习的。”
这次演出,“代战公主”由国家京剧院高翠饰演,在台上三个人卯上劲咬着唱,赵澜说:“我们行内有句话叫‘当台不让父’,说的是演员在台上无论与谁合作都不能过分谦让,当然这不是说在台上给别人使绊子,而是要求每个演员都要尽量发挥自己的优势,这样也能成就彼此,真正为观众呈现一台让他们看着过瘾的好戏。”从演出效果看,赵澜没有让戏“掉下来”,她和杜喆、高翠以及所有的配演一起撑起了这台大戏。
赵澜出生于天津,父亲是一位懂戏爱戏的戏迷,她学戏是受到父亲的影响,她说:“大概三四岁的时候,听人家唱《穆桂英挂帅·一家人闻边报》,我自己一个人在家玩的时候,就能哼唱出来,父母觉得可能我有这方面的天赋,在我五岁半的时候,就送我去当时的天津京剧二团(后来改叫天津艺术交流中心)去学戏。”给赵澜开蒙的第一位老师是天津的梅派名家张芝兰。说到自己的开蒙老师,赵澜饱含深情,也充满敬仰。让她在学梅之路上坚定走下去的因素很多,除了张芝兰老师的开蒙,季砚农先生是让她深入其中,得其奥妙的又一个关键人物,季砚农(1922—2013)少年时即酷爱京剧表演艺术,他嗓音甜美圆润,表演大方庄重,模仿梅派惟妙惟肖,在青岛、潍坊一带有“青岛梅兰芳”的美称。赵澜于2002年考入上海戏剧学院,在学校里陆义萍老师对她影响很大,陆老师教了她《断桥》《霸王别姬》《凤还巢》,又给她加工了《西施》和《坐宫》等梅派名戏。经过多年的学习体悟,赵澜对梅派行腔的理解通透,说到自己的舞台实践,她说:“我对舞台上的自己声腔处理的要求是,适合自己的就是好的,因为自己的声音条件学了梅派,我自己觉得是适合的,更何况,梅派也是我喜欢的,我与梅派符合现在的一个词:双向奔赴,我喜欢梅派,梅派也适合我。”
2018年,赵澜终于拜进杜近芳门下,当时陆义萍老师送了一个花篮祝贺,花篮上缎带写的是:“一代宗师薪火相传孜孜不倦;菊坛后生澜近芳香欣欣向荣。”这份美好的祝福,赵澜时刻不忘。拜杜近芳先生后,“我就进一步对师父的艺术有所理解。杜近芳老师不仅人漂亮、艺术好,对学戏的领悟也是够我学一辈子的。”
这些年赵澜演出的机会越来越多了,演出多经验积累的就多,体悟得就深,而且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她对很多戏的理解还真就不一样了,“像对《别姬》《散花》这样的戏,年轻的时候我更多专注于对于技巧和技术的处理,像对‘散花’,早年关心最多的是我能把绸子舞得多溜,能转几圈,再像在《断桥》的唱,当时总琢磨能不能要下‘好’来,可以说关注外在的东西多一些,随着年龄的增加和舞台实践的增多,对京剧艺术有了不一样的理解。”“再比如,《霸王别姬》里的舞剑看着是美美的,但,虞姬舞剑时的心情其实并不好甚至是充满了哀伤,此时,楚霸王已是大势已去、败局已定,虞姬的这段舞就像天鹅之死前最后的哀鸣与起舞,看梅先生这段剑舞的所有剧照,没有一张是笑的,这是在一种悲壮的气氛中的舞,而不是一段歌舞升平的舞,理解到这一层,当自己在舞台上舞剑时,心情与姿态自然就不一样了,不像二十几岁刚上舞台时,轻飘飘的大刀花辟出来能奔多少‘好’。”也是基于对传统的认识,3月23日的演出中,和张派、程派的王宝钏装扮略有不同,赵澜的“王宝钏”头戴顶花出场,都知道她苦守寒窑,日子过得苦,哪有钱买首饰戴,对此,赵澜解释道:“看梅先生早年的王宝钏剧照,他是戴顶花的,我师父(杜近芳)说,锡顶花其实不是什么多高级的头饰,是古代女性的一个标配,这次我是按照梅先生的扮相戴了一个顶花。”赵澜说,她理解的坚强女性,越是在寒窑苦境越要保持自己骨子里的尊贵与体面,所以用一支锡顶花来表现寒窑受苦的王宝钏的尊贵与志气。从戏迷在现场给予的喝彩和掌声,可以认为赵澜这次演出中对前后王宝钏的处理还是理解到位的。她将前面衣衫褴褛的王宝钏骨子里的尊贵,与后面凤冠霞帔“眼光娘娘”的气场,呈现得准确到位演,表现得符合人物身份变化的逻辑,看了让人信服。
赵澜对这次与国家京剧院的角儿的合作感触良多,她说是剧院上下“一棵菜”的精神促成了这样一次成功的演出,她特别提到“四梁八柱”和文武场面以及舞美的所有细节配合的重要性,正是全院一致追求的专业和专心才使得整台戏得到完美呈现,赢得了来自大院团同行的赞赏。梅韵远源,澜意近芳,祝愿赵澜在传承梅派艺术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多演戏,演好戏,让戏迷得到美的享受。
刊载于《青岛财经日报》“人物”周刊
2024.5.15 A7版
组稿 / 编辑:周晓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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