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没有可谈的事物了
包括眼前的羊肠小道，左一下右一下
钟摆似的牛尾巴。香椿篱笆稀疏
远方的风尘，跌落白杨树梢
近前，麦苗抽高扬花的穗子
我把要说的话咽回去
埋头走过村庄的街巷
脚下的鸡爪草轻轻颤栗
多年的无水之河
隔断草垛旁大黄牛的目光
绕开陡坡和刺棘，这个中午和夏天
准备释放乡间的泥土味道
甲虫复原了折断的腿
蝴蝶返乡，与一朵花交流寒冬和不幸
即使为四季守夜的星星走散了
也终会沿香椿树叶找回生活的滋味
这段时间我注目篱笆良久
直至该模糊的模糊
香椿用茎干的清晰和幼芽的嫩小
迎接盛夏。我藏身其间
吃掉一片再掐一片
诱人的气息，像影子
我习惯对影子着迷，仿佛事物
已经获得表情热烈的词
2023年10月15日
自制燃油灯残存的心理学意义
等我想好了
带你去个摇晃的地方
那儿，夜晚都安静
在泥巴墙上，光影悠悠忽忽抹字
那个墨水瓶，有时候清冷
我朝瓶口哈口热气，它暖我也暖
天上的小火苗也是我的一盏盏燃油灯
漆黑的夜晚，照耀我独自远行
黎明去过我那个僻静之地
经常，它乘坐又轻又快的羽毛降临
你看，窗玻璃脏了，得擦去灰垢
顺便擦了去它异乡人的身份
2023年10月16日改
我目视水下的另一个我举起相机
屋子留了门、窗，甚至烟囱
东西山耸于两边，和墙基连为一体
外墙糊了黄泥，屋顶是个平面
攀雀落下，除非再飞起
否则不知起落了攀雀
它是一间固守河边四方形的屋子
即使从未来人居住。我奇怪
那个不住这里的人为何要盖这间屋子
为什么把它盖得像间屋子
他完全可以盖成草垛的形状
或树头的形状。树杈的喜鹊窝
是现成的供模仿的造型
其实，一汪水的形状也不错
岸上和水下的草木都一一对应
枯干的住水下也枯干，支愣相同数目的枝杈
泥胡菜除非躲得远远的
否则，岸上的幼芽和水下的一样多
看上去孤单的我，成了两个人
一个熟悉，另一个陌生
寒暄时了解到其中一个被另一个捡回
被捡回来的还有春风
它打开包裹瘦骨的布袋蹲着照镜子
那个盖屋的应该把屋子盖到水边
这样，一间就变成上下对称的两间
干脆堆成倒扣的碗状的土丘反倒省事
如同藏于树丛闪烁的公墓的坟头
这才是他应该模仿的形体
如此这般，不用建在水边也能相互照应
并能猜到里面可能住什么人
至少不会地上打着坐嘴上说着空
水下的我举起相机
我目视他拍朝屋顶聚堆的攀雀
2023年10月17日改
泥径上能否躺平狗儿的鼾声？
通常，狗儿喜欢卧着
前腿平伸并拢，脑袋主要是嘴巴
轻放腿间，与爪子基本齐平
这不是睡眠的姿势，因此它们
眼睛微朦，盯着树影
两边睫毛错落，惺忪地眨动
沉浸惬意的自足中。假如四仰八叉
肚皮朝天酣睡，说明那个环境
给了狗儿特别安全的保证
此刻，四条小狗，同时坐起
梗直脖子，耳朵能支愣的尽量支愣
像四个白的、灰的、黑的问号
我在狗儿眼里，或嗅觉中
正遭遇春夏之交异样的气味
但还没触及预见的危险，或某种可能
狗儿无辜的眼神凝视一个无辜的黑影
沉默着提醒我不可越过篱笆
至少不能离它们身边的梧桐树太近
荠菜花遮挡狗儿毛绒绒的下身
茎干的一串串小星星也在分享春风
这最后的春的光景很快将打开围栏的锁
放些夏日的激情进草场
四条狗儿目视我穿过泥巴小径
轻移头部，始终没发出驱逐的吠声
我步伐慵懒，从白杨树影弯入刺槐树影
不多时，走到愈加宽大崎岖的土堤
五龙河在下面轻缓流动
波纹之歌被小??和黑水鸡反复吟唱
这时候我想转身，眺望梧桐叶是否
捧出绿荫，荠菜花有无包好甜粽
黄色泥径落下沉默与声音
不知它在蜿蜒时能否躺平狗儿的鼾声
2023年10月18日 改
被凌霄花困住的看护房
以下都值得看护房记住
一个人由小变大，再由大变小
目及之地需要色彩，脚下道路需要障碍
日见坟茔增多而不减少
偶遇是恐怖事件，猫头鹰落下又飞起
声音是多余的，别留下深夜的脚印
麦苗无辜，不得不经历冬天
凝视时，桌面上只剩一方绿抹布
泥径向流水借来表述的速度
高压电独舞于电线杆子顶端
天空四处张望为寻找藏身之地
凌霄的幻觉比我高一头
它打小志向高远
鞭子抽打腰部，花枝描述快感
看护房顶上加固旋梯和痛楚
刺槐拉黑了脸，等候季节更替
白杨无所作为，伸出一根灰褐的手指
想讲个笑话给池塘听
开口依旧是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灰喜鹊皱着眉头离开村庄
越飞越远，像只黑灯笼
看护房想起一件事
它锁上门，低头朝前走
许久没这样走了，它要去场院坐坐
它记起自己是间场院屋
生活在两垛麦秸之间
屋后是条鸭脖子路
2023年11月1日改
阿龙更多作品
世说文丛总索引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