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国古人有“诗谶”的说法,像隋炀帝、武元衡这些死于非命的历史名人,皆有自作的不祥诗歌下笔在先。其实,所谓“一语成谶”,总是人们在事后倒追前言才造成的错觉。人每天要说那么多话,事后应验的能有几句?只是没有应验的话都被忘却了,应验的话却被当事人在惊讶之中反复思量,倒成了应验的明证。谶语的“应验”事例,无不是因统计方法的重大谬误造成的迷障。
上面引用的这首《临江仙》,如果词人种花之后即遭不幸,想必种种笔记、词话又要大书特书这个现成的“词谶”。当然,如果真是如此,词作的知名度亦将随之提升了。这又令人感叹,文学作品的知名度与实际水准未必具有相关性。
另外,词中说“手接海棠三百本”,“本”即是树根,用“本”作植物的量词应当很早。书从何时起论“本”?待考。书最早的量词应是“卷”(《增韵》:可舒卷者曰卷。编次者曰帙。)、“篇”(《说文》:篇,书也。谓书于简册可编者也)、“帙”、“册”等等。书的量词为“本”,按语言习惯来看似乎理所当然,仔细思量却不伦不类。日语中的“本”字读ほん(读如“轰”去声),即作花、树的量词——如“千本花”。也作一切长条状东西的量词——如牙刷的量词即为“本”。
临江仙·县圃种花
[南宋]刘克庄
落魄长官江海客,
少豪万里寻春。
而今憔悴向溪滨。
断无觞咏兴,
惟有簿书尘。
手接海棠三百本,
等闲妆点芳辰。
它年绛雪映红云。
丁宁风与月,
记取种花人。
(选自《花庵词选》第30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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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江红·饮海棠花下
[南宋]刘克庄
老子年来,颇自许、心肠铁石。
尚一点、消磨未尽,爱花成癖。
懊恼每嫌寒勒住,丁宁莫被晴烘拆。
奈暄风、烈日太无情,如何得。
张画烛,频频惜。凭素手,轻轻摘。
更一番雨过,彩云无迹。
今日不来花下饮,明朝空向枝头觅。
对残红、满院杜鹃啼,添愁寂。
(选自《花庵词选》第30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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