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瑶本丨柬埔寨掠影

2016年4月15日，我同张兴妙等几位老师一起随旅行团从青岛乘飞机来到越南，在邻近湄公河口的胡志明市游览了两天，然后乘上大巴一路向西，直奔柬埔寨首都金边。
过境时每人交上10元（人民币）小费，顺利通过越南海关。
柬埔寨5月至10月为雨季；11月至次年2月是旱季（又称干季或凉季）；3月4月是热季。我们来到柬埔寨正逢热季之末，是干旱和高温统治的世界（正可趁机体验一下气温摄氏45°是什么感觉，青岛没有这个条件）。这里依然是湄公河三角洲地区，土地平旷，一望无垠。公路两边是大片收割后的稻田，经过几个月的干旱，地里的稻茬已经干枯，除去近水的地方罕见绿草，田野一片灰黄。树木倒还青翠：高大的棕榈像壮汉一样傲然挺立，有如笔直的电杆，顶端放射状地伸出十几张叶子，宛如巨大的葵扇；椰子树舒展着袅娜的腰肢，披一头随风摇曳的长发，胁下的椰子果像盛年女子丰硕的乳房；芒果树是多产的少妇，硕果累累，缀满枝头；芭蕉树的叶子太大，不耐干旱，病恹恹地打不起精神，它仿佛知道自己的命运：叶子将被裁成一段一段，成为包裹大米做蒸饭的材料。
公路两边不时地出现一些凌空的房子，那是柬埔寨的传统民居高脚屋。高脚屋是在几根竖立的四棱水泥柱上建起来的房子，屋顶用树叶或木板铺盖，墙和地板用木料建造，正面或侧面建一座木梯。高脚屋一般较小，屋底的柱脚高度不等，有的两三米(一般是较富裕的人家），有的不到一米，上下两层，上层住人，下层无墙，用于放置家具、车辆等杂物。也有的人家在下层摆放着桌椅挂着吊床，白天在屋下作息，晚上进屋内睡觉。导游小吴告诉我们：高脚屋一可以防水，二可以防蛇；雨季不会遭水淹，四棱的立柱蛇爬不上去。
赭黄色的原野上，高高低低的高脚屋（有的破败不堪）掩映在椰子树下，是柬埔寨农村4月的特色景观。
一路上见到的柬埔寨人，其体貌特征是矮小、黑瘦，部分特别黑的是与印度人的混血。男子上身多是无领直扣开襟衫，或不穿上衣，只穿“纱笼”（围在腰下，状似裙子的衣物）；妇女的上衣多为圆领对襟短袖衫，下身也穿“纱笼”；很多小孩光着身子一丝不挂。柬埔寨人主要是高棉族，多信奉佛教，待人谦恭有礼，见面时双手合十，低头弯腰，道一声：苏斯雷（你好）！
4月18日上午，我们在金边市参观了金碧辉煌的王宫（诺罗敦·西哈努克国王和莫尼克公主的宫殿）和金边著名的城市标志独立纪念碑。下午，赶往300公里外的暹粒市，去看大、小吴哥古迹。
地接导游小吴是华裔，40多岁年纪，瘦高身材，普通话说得不错。晚上我们一起坐在椰子树下乘凉，农历十二的大半个月亮明晃晃地照耀着大地，他给我们讲述柬埔寨上世纪的历史。他说：柬埔寨共产党总书记波尔布特对华友好，多次访问中国。1975年，他领导的红色高棉攻克金边夺得政权，在柬埔寨推行比中国大跃进更疯狂的“超大跃进”，他认为，由政治运动激发出来的精神力量，是实现超大跃进最强大的动力。首先，他动用武力强迫市民撤离金边。从4月17日开始，在金边通往农村的道路上，出现了扶老携幼的人群。200多万毫无思想准备和物质准备的市民，在惊恐中被驱赶到农村。在撤离过程中，有的全家不愿离开金边的祖居躲在房内，竟遭炮击；有的家庭因等候外出未归的亲人拖延了时间，便遭杀害；还有正在抢救病人的医生、护士因为延误了撤离，也被枪杀。大多数市民不愿离开家园，柬共军队便规定了最后期限，届时仍不撤离者即行枪决。一星期后，全城200多万人悉数撤离，原本熙熙攘攘被誉为“东方小巴黎”的金边变成了一座空城。其它城市也和金边一样，把市民驱赶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波尔布特掌权期间，大搞阶级斗争，将柬埔寨由一个慈悲为怀的佛教国度变成了血淋淋的屠宰场。消灭城市，消灭阶级，消灭宗教，消灭市场，消灭私有制；取消货币，取消商品，取消医院，取消邮电，取消学校；不准恋爱，解散家庭，夫妻分居，吃大锅饭，农业集体化，搞超级大跃进……为了落实以上目标，红色高棉展开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旧政权的工作人员，杀！旧政权遗留下来的士兵，杀！商人，杀！僧侣，杀！医生，杀！知识分子，杀！不听话的，杀！柬共内部多次进行大清洗，杀！杀！杀！……红色高棉在道义上和物质上得到中国的大力支持，却对华人毫不留情，43万华人杀得剩下不足一半。连西哈努克国王的亲属也未能幸免，五个儿子和十四个孙子在此过程中被虐杀。甚至在一段时期，西哈努克自身难保，处于被处决的危险中，幸亏有中国政府向波尔布特政府施压才逃过一劫。尸骨成山血流成河啊！湄公河水都染红了。红色高棉的“革命”，使这片富庶的土地变成了人间地狱，柬埔寨进入了历史上最黑暗的一页。从1975年春至1978年底，3年零8个月的时间里，杀死的、饿死的、累死的，非正常死亡人数达200多万，柬埔寨的人口锐减少了近三分之一。
小吴又说：虽然波尔布特也曾留学法国，但是他却认为知识就是罪恶，人的知识越多越反动。知识分子需要改造，改造不好的，就要消灭。柬共把教师视为“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赶到农村进行改造，其中很多人被迫害致死。他的父亲是教师，为了不暴露身份，把手表、眼镜等能够显示知识分子身份的物品都扔掉了。可是在从金边被驱赶去农村的路上，在一个柬共军队设立的关卡，从手提包里掉出来的一本书和一支钢笔暴露了身份，因为隐瞒知识分子身份，又是华裔，父亲、母亲、叔叔、姑姑还有60多岁的奶奶和不满周岁的妹妹都被当场打死。自己住在舅舅家，才幸免于难。说到这里，小吴已经泣不成声。
虽然我的一生风激浪涌，但我还是不相信世上竟有这等荒唐这等残暴的事，猜疑是小吴因一家被杀而仇恨柬共夸大其词吧！回家后打开电脑点开网络查看，啊！果真如此！小吴所言非虚，没有说谎。
虽然这场“革命”因为越南“入侵”1979年已经结束，视人命如草芥的波尔布特1998年在监狱中病死，血雨腥风的岁月逐渐远去，但是红色高棉的“革命”影响深远。“超大跃进”的胡折腾也让柬埔寨的经济遭到重创，使这个原本富裕的国家至今没有摆脱贫困。为了不忘记这段历史，柬埔寨在首都金边修建了波尔布特罪恶纪念馆、大屠杀纪念馆、吐斯廉监狱博物馆，以及见证柬埔寨恐怖历史的“杀人馆”“人骨馆”……
柬埔寨的经济全面崩溃，无处不在的贫困触目惊心。道路坑坑洼洼，至今还没有一条高速公路；一些人住在破烂不堪的危房里，衣不蔽体的农民手拿原始的农具在烈日下劳作；路边垃圾遍地，群蝇乱飞。从金边去暹粒中途休息，见到一些瘦弱的儿童，天真淳朴的他们正当学龄（好像不读书），有的帮父母料理生意，有的赤着脚在路边乞讨。我用200元人民币换来的柬币（瑞尔）没有买东西，除了用来付小费全部做了施舍，因为看着淳朴孱弱的孩子那热切期待的目光和向你伸出的瘦削的小手，还有瘦弱的在母亲的怀抱里嗷嗷待哺的婴儿，你根本无法拒绝。受到施舍的孩子会礼貌地向你弯腰鞠躬，用汉语说一声：“谢谢！” 为生活所迫，柬埔寨雏妓盛行，十几岁的女孩子就去卖淫，实在可怜！柬埔寨的社会治安差，导游小吴一再嘱咐：背包要放前面，管好贵重物品，景点不但有小偷，还有骑着摩托车的“小抢”。
为什么一个首脑（独裁者）的倒行逆施就能够毁掉一个国家？把一个原本富裕美丽的国家置于水深火热之中，造成社会的大倒退？难道就没有人反对吗？我查阅柬埔寨1970年代那段历史，反对波尔布特倒行逆施的大有人在，很多都是他的同学、同事和亲密战友。波尔布特忧心忡忡地指出：“党的躯体已经生病了，要对党的队伍进行纯洁，就要开展阶级斗争……”于是持不同政见者被一次次借清党的名义“咔嚓”了。无数爱国者以及建立过功勋的老战士，只是因为不赞成他的残暴政策而成批的遭到杀害，仅金边的吐斯廉监狱就处决了14000余名柬共干部及其家属！他甚至企图把东部地区靠近越南的约170万人全部杀光！
为什么？！为什么人类历史上会出现这样惨绝人寰的悲剧？联想到希特勒屠杀犹太人，斯大林的镇压反革命……是一个人说了算的专制独裁！失去监督没有制约的至高无上的权力，才是人类最大的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