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昌盛,枯荣有度
坐下来,看看,听听,闻闻
我们和世界,还有什么没能和解?
只一种姿态,可迎合北风
颔骨指明的方向,是最沉着的方向
万物不支时,你必须有防御,有求取,有见地
它看见火堆边缘,有人伸手取暖
它看见寒冷在道旁,喷洒热气
它看见自己的手,不由自主向前舒展
它是一株草,在风里发芽,雨里开花
它面对开开合合的窗口,想说万山红遍的事
但它来不及张嘴,许多偶然,碎在地面
人类的地盘,汇聚尘世茫然
那些往外窥探的眼神,逐渐闭了嘴
它曾用爱,让种子动容,从地里抽芽
它曾用手,让风温柔,果实低头
它曾经没有名字,因为枯萎了,才被记住
那条窄的河,流淌起起伏伏
枫叶在窗前的飘零,纷飞着陌生
树与树的相拥,叶与叶的亲吻
始终存在距离,滋味和温度,无法转述
枫在这样的空间,不能坐下畅谈季节
很多事物打马而过,顾不上思索
阴影相叠,像布道者,行色苍茫
人们涌出家门,低头踹手,状如僧侣
因为枫还在枝头,被说成生命之火
所以还有新生,在十字路口闪烁
由远而近的车流握紧方向
埋头赶路的心灵紧缩
双手抵近胸口,测量脉搏
枫叶的寓言清晰,最后一片
据说是靠近春天的文字
眼神里它始终是燃烧的篝火,一旦闭上
它会升到空中,成为飞舞梦乡的萤虫
此时,万物苏醒,吹熄守夜的灯,闭目晨祷
当你,可以静坐,观察落叶
眼神不必枯萎,心境也不凋零
喟叹光与影,你的思绪,翻越林莽
翻越雪花飞舞的崇山峻岭
枯叶走过季节边缘
虫虫们站在道路尽头,思索
等待发芽的种子如何安置
死去的蝉与枝,泥土里
孕育多年的歌词,叶脉上写下曲子
被月色看护,无声无息飘起来
准备更衣,准备歌唱
落叶了,万物枯,北风那个吹啊
北风来自山域,来自气旋
来自叶片的痉挛。多像
一垄一垄的山脊啊
被众生踩踏,发空阔之响
如树顶落满飞禽
一首歌,轻盈地飘
一首叶之曲,薄如蝉翼
一段丛林的歌唱,反反复复
千百年来,树木与落叶低吟
在山谷深处,被飞虫抬举,被风雨诠释
一片圆形的叶子,一片多角的叶子
一片不规则的叶子,它们无意识地聚合
说出彼此不懂的心事,在一方泥土躺下来
等待某种意义降临,期待一场大雪
与天际相接,一次温暖的媾和
雨,也许是冰雨,打湿乌鸦的翅膀
也许是喜鹊,小路上留下泥泞的阴影
在被翻动的落叶下,传出幽怨啼鸣
湿漉漉的羽毛飞过山际,看见了
波浪,也看见荆棘,乌鸦喜鹊喜结连理
透过青衣,它看见罪恶
埋头赶路者,诡秘地沉默
他们将石碑立于荒地
碑文光滑、闪亮并饱含寓意
它穿过坚硬的土层看见躯体
死去的人无语,冰冷,残忍
碑铭上划过的,是腐朽的神力
触摸色彩的手指,是伸向静默的声响
忽然长高的枝杈,被季节冰冻
人群破冰而来,候鸟木然伫立
灰色云朵睡在落叶之上,与昨天对接
木铃摇响,河流修改了方向
很多鱼试图寻找昨日温暖
门前悬挂熏肉和鱼骨
人们光着屁股,走去小时候
曾经之叶浮在水面
鱼儿们逆流而上,重返故里
蝴蝶振翅于远方
山洞探出蝙蝠的耳朵
雪落之音如花开
土地穿好隐身衣
风过滤弹奏的颜色
听上去心怀畏惧
万物枯
2024.7.16 山东
原载 李言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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