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我不喜欢白话文新诗。原因是,那不叫诗,只能叫白话文断句。
诗要有乐感声调与诗句含义共同营造出的音乐性情调。诗若没有音乐性情调,还叫诗吗?
诗在古代不是用来读的,更不是用来默读的,而是用来吟诵的,也就是通常说的唱诗。古典诗词不吟诵,难以感受到诗词的音乐性情调。欣赏古典诗词,若不能进入诗词的音乐性情调中,所谓欣赏古典诗词便大打了折扣!诗中含有审美意义上的精神力量与情感魅力便因为不能吟诵而寡淡了许多。
所以汉语写诗必须用格律体才能营造出抑扬顿挫的声调来,才能写出有乐感的诗来。
所以说,南朝隋唐时期完善出的格律体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重大文学事件。
遗憾的是,新文化运动抛弃了格律体。这是新文化运动最大的败笔。但是,不喜欢白话文新诗,并不等于否定新诗。新诗虽然是白话文断句,却也有很多经典句子堪称千古绝唱。例如:徐志摩“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不胜凉风的娇羞”。艾青“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顾城“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北岛“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都是广为流传的名句,有着不朽的思想情感内涵。
李薇薇的这篇长诗《寻找》也是白话文新诗,但写得确实好!情真意切中不乏“余音绕梁”的哲思。于是感到,作者不仅是诗人,还是个很有思想的学者。没有思想仅有感情,是写不出《寻找》这样有水平的新诗来的。
《寻找》我一口气读完后,竟心潮激荡中老泪纵横……
因为我也是老三届那代人,与所有的知青一样,有着不堪回首的青春记忆!
不过因为我老家位于岛城近郊农村,上山下乡、支边运动中,我回乡务农了。当年知青同学还都因此羡慕我不用去穷乡僻壤,不用远走大西北的戈壁滩!
不过我不是喊着“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青年人在那里是大有作为的”这个空洞的口号回乡的;更不是唱着“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这首歌务农的。我那时就知道这首歌欺骗了千百万知识青年!
我是在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万般无奈的绝望中,开始了“背靠青天、脸朝黄土”的下大田,在又累又苦的度日如年中,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这是一个多么荒唐的口号,多么混账的做法!我在一个字不识的文盲生产队长的领导下,熬过了将近十年的岁月!
不过这十年中我有幸结识了一位忘年交,是个年届半百的长者。他以右派分子的身份从大城市被遣返回乡接受劳动改造。这位长者是天玄地黄前青岛大学肄业生。四九年后成了全国人大代表,是省工商联负责人之一。这位长者是我当年遇到的读书最多、最有学问的人。
他见我一天到晚沉默寡言满脸愁容。于是开导我:你还年轻,以后的路很长,一定会出现有希望的机会,别灰心。怕的是机会来了,你没有能力抓住!他劝我看书,提高文化专业知识水平。为将来肯定出现的机会做好素质能力的准备。他提醒我看点技术书,便于迎接必然到来的机会。
他见我喜欢看文史哲书,特地提醒我:“吃技术饭比较稳当”。
于是我找来山东工学院的机械专业课程的书,用了两年的时间就自修完了——这是我后来吃技术这碗饭,之所以能成了一名工程师具有决定意义的首要一步!
中年后我深感:年轻人确实需要文化智者的指点!
不过人生的最爱是难以放弃的,我一有空闲时间就愿意看文史哲方面的书。
干工程师那几年,我有充裕的时间看业务外的书。说起来这是“不务正业”,却为我退休后完全投身于社科、人文领域中舞文弄墨打下了不可或缺的基础。
例如商务印书馆出版的那套“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我是干工程师那几年看完的。看这套丛书让我获益匪浅,感受颇深,也大开眼界。我后来很容易地走上了研究中西方文化这条路,与这套丛书的思想启示不无关系。这套丛书引导我很快地走进西方文化中,开始了将近三十年的中西方文化研究。三十年的中西方文化研究收获颇丰,不仅彻底改变了我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看法;也完全刷新了我对西方文化的认识!
这些“看法”与“认识”,都是五四那代先贤所没有触及的。有时间我会把这些“看法”与“认识”付诸成文,贡献给读者作为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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