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古道
到青云村搭把手，帮古道翻身
“先生”二字刻在水底，已淹死多年
明朝的佳话，还在石头里发芽
泥泞的传说，搀扶不上镇志了
南沙涌。渡口早已聋哑
先生古道——堵满了时间的皱纹
金沙岛简史
一粒沙子投奔另一粒沙子，
水与水之间是大藤社沥干的涛声。
在大湿地的丛林穿行。大洲沙的
进化论，被立夏
绽放成一地白茅。一位叫鹭
的女子擦肩而过，伸缩脖子，
说出透明的话，
蘸着北江在飞。
夏天喘息，
怀孕的鱼跑出休渔期的白。
一滴疲惫的水，穿行在竹排上，
披着簑衣的箩行，用竹篮，
打捞出一个金沙滩。
一朵朵族谱的花开在沙洲上，
一条宋朝的鱼，
从水面跃出，
挣扎成一本瘦金体的镇志。
歪歪扭扭的浪花，堆积在一起，
多像一瓶散装啤酒。
露出江面的沙丘，
是一粒纽扣，时间的拉链吗？
一句半咸半淡的土语，
挂在茅洲的枝上。
像南迁的绳子，
系着一块历史的创可贴。
仙湖
花多少汗水才能挖掘出
一个神话？滋润干涸的喉咙。
仙湖。像桂丹路的逗号，
把隐姓埋名的盲公话，一吹，
口气即揉搓成天空的蓝头巾。
赤坎村的云朵，拍马而过。
梭鱼草长成一丛箭，把来路，
和归途，抽打成龙舟歌标。
水库在风中怀孕成氢谷。
葛洪的传说在仙岗深处发育。
阳光里滚落的康体，还在
石头上发酵。一碗低度的乡愁，
用喝酒的方法，育女生儿。
秋风不停替湖水梳头，
龙舟水划出了文化节的高潮，
直到
夜幕三合，缺下一角，
像是神仙遗落的细软。
俊云溪堡
夕阳很圆，像一枚旧铜板
买卖着古堡里的光阴
秋天斑驳，从树上掉下来
停在民国的黑屋顶
横江市场从圩日上搬迁
搬往南沙涌边。一些人物
去杀生，去贩牛，去做官
清白的云溪老街
脸部多了几块雀斑
南园牌坊褪去了威严
墙面的色彩已黯哑，不屑于
与后辈讨论
岁月的马乱兵荒
江水挡住来往穿梭
两岸的人，仰起头
等一条彩虹连接西东
那年，荷村决堤
浸泡了半个俊云溪堡
有人，站在南铁鼎围上看晚霞
看几只鸟儿在电线上起落
此时，我在渡口，等一个人
她拖着行李箱
正在打听陌生的故乡
在丹灶
打铁的，在锻打箴言
开篾的，在剖开一节节历史
隐身时间之外的人
在驮玫瑰金色的落霞，归家
在丹灶。只有白天与黑夜
从一堆五金零件爬进去，一会儿
又从满箩筐的锈迹斑驳中漉出来
星辰如魔法师
入夜，把我送回流水的东晋
做一枚人间旧词
清晨，又将我唤醒
催促我跑得比马还快……
村前的北江呵
像一条绝尘而去的鞭子
康公古庙
鞭炮声，正好收进一座庙宇
那些祈福的人，已奔向午餐
大地神灵，享受着香火
我没有看清元帅府里的大将
这世上，香塔仍然这么拥挤
墙上碑记，勒入陈年旧事
一些好人和一些行迹可疑的名字
还保存得这么长久
无边辽阔，康大元帅
端坐在乡村的信仰里
古村，狮鼓声震天，我分不清
哪一个是慈眉善目的菩萨
哪一尊是木头……
一群信众和一只茫然的鸟
行走在硫磺味的人间
犹如尘世精雕细刻的法相
2024.11.1 于广东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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