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后也原谅了自己的毛病。
都说老年人最怕摔倒,尤其是骨折,姐姐对此忧心忡忡,很担心,而我则相对乐观,坚信只要精心照料,母亲一定能安然无恙。事实也果然如此,几个月下来,老伴每天都会早早起床,按照我的吩咐,用红小豆、糯米、小米、红枣、桂圆等食材精心熬煮一锅稀饭,母亲以前早上都是鸡蛋牛奶,换换口味,她倒也高兴。
尽管母亲卧床不起,但几个月下来,她不仅没有消瘦,反而面色愈发红润,精神也愈发矍铄。每当她精神饱满时,我总爱坐在她床边,让她讲述那些过去的故事。
关于我的亲奶奶,我甚至连照片都没见过,提起“奶奶”二字我仍感生疏。母亲对她似乎怀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恨”,但这份情绪的缘由,她从未在我们孩子面前透露过。
这让我始终感到纳闷与不解。于是,我只能寻找合适的时机,委婉地向母亲探问。
记得有一次,我借着谈论婚事的由头,问起母亲关于我父亲家族的情况。问母亲:“您结婚前了解我爸爸家里的情况吗?”
母亲接着说道:“你姥娘以前总爱回娘家,常带着柳妈或是许妈她们,你姥娘喜欢打牌。借个由头就回娘家。你们张家,男的抽大烟、女的打牌赌,我们陈家没有这些事。”说到这里,母亲有点不屑,继续说:“你姥爷专门为你姥娘回娘家养着马车,是那种装着小屋子的马车,那时大家庭的女眷不能抛头露面。那时候有马车要养马车夫。你姥爷家雇的马车夫,有老婆、有三个孩子!这一家子全靠在姥爷家当差过活。马车夫也和你家车夫很熟,那里的事情,他们哪有不知道的?”
母亲顿了顿,继续说道:“那时候的潍坊有四大家族之说,张家、陈家、郭家、丁家。丁家虽然富甲一方,但家中并无显赫的高官。你三姨夫家姓郭,他们郭家,世代为官,明朝时期就已有很大权势。陈家嘛,先祖陈官俊曾任两朝帝师,是光绪和咸丰两位皇帝的老师,人称‘相府’。不过他虽然地位还在,但真正在潍坊出名的还是他唯一的儿子陈介祺,至于你们张家,外官之路走到了最高,两广总督之职兼管台湾,那时广东、广西、台湾商业发达,非常繁华热闹,张家也因此积累了丰厚的家资。”
说着母亲讲了一个小故事。
“当时,张兆栋膝下有五个儿子,你们家作为长支,承载着家族的希望与荣耀。而二支,则是你姥娘这一脉。三支同样不凡,考中了进士,官至福建兴化知府,仕途显赫。你姥娘的爷爷,因眼疾未能踏上科举之路,(以前写过)便一生致力于辅佐父亲张兆栋,张兆栋去世后,又继续为其亲弟弟担任秘书之职,忠诚勤勉。
张兆栋子孙众多,家族一度繁荣昌盛。然而,到了第三代,家族的运势却似乎有所衰落。在那个家族制度至关重要的时代,为了延续家族血脉和继承家业,我爷爷被过继给了老三,成为老三家的孙子。也因此,你爷爷这一支继承了张家的大部分财产。
当这两兄弟在外去世后,后辈们需要扶灵归乡。这是一场浩大的仪式,需要雇佣众多的杠夫,用棍子将沉重的灵柩抬回故乡。二儿子一生未入仕途,专注于书写奏章,并未积累下多少财富。而三儿子身为知府,自然积攒下了颇为丰厚的家业,这些,最终都由我爷爷这一支来继承。
在归乡的路上,杠夫们需要换着抬,必要时后代们也要上去抬着棺木。走水路按照习俗,需要有人指挥杠夫将棺材悠上床板,以便在船上安放。老二的棺木顺利地被悠上了船,但当轮到老三的棺木时,由于里面放置了太多的金银财宝,两次都未能成功悠上船。这一幕让在场的子孙后代惊恐万分,因为按照传统,如果棺木掉入水中并漂走,这些子孙是需要投河自尽的。
在这危急关头,大家齐心协力,各自找好位置,有人喊起号子,众人拼尽全力,终于将老三的棺木也成功抬上了船。这场惊心动魄的仪式,更成为家族历史中一段难忘的传奇。
张凡更多作品
世说文丛总索引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