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在京沪线上路过苏州，总免不了到站或离站时仔细辨识一下远处的虎丘。作为世界第二斜塔，从移动的火车上大致看得出虎丘塔的细微斜度，它与铁路线的距离大约有千米之遥。
九十年代末，曾多次出差去苏州市郊的工厂。每每总是匆匆忙忙，几处经典地标大都来不及逛逛。好在有那么一个机会，是陪同来访的日本客商参观工厂。事毕，在赶往虹桥机场的途中，我们顺路游览了“姑苏城外寒山寺”。
来访者是两位退而不休的老年人。花甲之年，他们仍奔波在外，做些力所能及的业务。去寒山寺，一是正好顺路，二是应其要求。当我被问及是否知道李香兰时，我以为说的是《桃花扇》里的李香君。香兰与香君，一字之差，却是相差三百年。
当时只了解到日本人提到的李香兰是演员和歌手，她唱的歌曲与寒山寺有关。那天参观的时间已是临近下班，整个景区的游客稀少。加上早春二月的夕阳西下，登上普明宝塔俯瞰半城姑苏，无形之中平添一缕清凉。
手头一枚苏州火柴厂在八十年代末期出品的“园外楼饭店”宾馆火花，正面印有酒店的标识图案，配以WELCOME TO SUZHOU，表达“欢迎光临苏州”的问候。背标是火车站、虎丘、寒山寺以及酒店周围的留园、西园、石路的方位简图。几条与道路并行的红线，是城市公交车的运行轨迹。一盒宾馆火柴在手，如同有了游览的指南和向导。
侧标是“留园路九十九号”的地址和五位数的电话。阴文印章的“苏州火柴厂”五个篆体字，勾起人们对“火柴大王”在1920年创办苏州鸿生火柴的追忆。民族火柴工业的起步和发展，在全国范围内有着某些相同的基因和命途。经历过每个精彩的历史瞬间后，它们又异乎寻常地走向行业的衰败之路。园外楼火花推出后的几年，苏州火柴厂即在九十年代初陷入经营困局，最终迁往市郊并慢慢消失在公众视野。
打开苏州园外楼饭店的网页，可见酒店“位于留园路，听千年钟声（寒山寺）；看四大名园（留园）；游虎丘、逛山塘；住园外楼”的推介宣传。借助网络的触角，如今得以对二十几年前只闻其名的李香兰做一番探求。
李香兰，祖籍日本佐贺县。她的父亲山口文雄，就职于满铁会社所属的抚顺煤矿。1920年她在今辽宁省灯塔市出生，取名山口淑子。1933年因其义父李际春为她取了李香兰的汉名，所以就沿用下来并成了她后来的艺名。而在北平上学时，另有义父潘毓桂还为其取名潘淑华。
幼时的李香兰，跟随旅居沈阳的意大利人学习声乐，13岁即登台表演。1937年“满洲映画协会”成立后，李香兰进入伪满电影界。除其本人拥有的实力外，日本推行战争政策并在文化领域的渗透，让她快速成为头号女星。四十年代初，李香兰在台湾巡演和在日本参加歌唱，都受到观众的极大关注和热情追捧。之后她到上海发展，拍摄电影和主唱插曲，又使她一路爆红。李香兰与龚秋霞、周璇等其他六人号称上海滩的“七大歌后”。
想必来访的日本客商，是对1940年李香兰主演的“国策电影”及其主唱的插曲有着深度印记而一定要看看寒山寺的。这首《苏州夜曲》的歌词和曲调，充满江南韵味、独具东洋情意。它古典含蓄，婉转悠长，堪称歌曲创作本身的佳作。“水乡苏州、花落春去”和“钟声回响寒山寺”的片段歌词，也是跨越时代、对话古今、触碰心灵、渲染情感的回旋乐曲。
抗战胜利后，李香兰被遣返日本。1947年，她以山口淑子的本名在日本继续从事演艺事业。五十年代初，又以Shirley的英文名在好莱坞拍了三部电影。1958年嫁给外交官大鹰弘，她便告别了舞台和屏幕。随从夫姓而为大鹰淑子，她又很快步入政坛。1974年当选日本参议院议员， 1980年和1986年成功连任。
值得一提的是，李香兰在和平年代积极支持和参与中日两国的友好事业，曾几次访问新中国。2005年，已是85岁高龄的老人，李香兰公开发表长文，劝诫时任首相小泉纯一郎不要参拜靖国神社，原因是“那会深深伤害中国人的心”。
一看到火花，就想起了寒山寺，因为那是亲身经历的感受。然而，历史的记忆总是沉重的，战争的回忆永远是痛苦的。也许惟有对未来的期寄，才是无限美好和幸福的。
原载 rossen
2022年09月25日 00:00 青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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