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常常在蓝色的日子,摘下透明的壳
没入人海。
为了图书馆旋转石阶旁那页未翻阅的尼采。
今夜我将开启另一座宝藏
我相信我已经看到它们。你曾目睹的昨日风景
经过我的眼睛走向普莫雍错
一座站满羊群的岛。
那是个晴朗的冬日,你决意去往推瓦村
山南蒙达岗日雪山脚下
缺氧的地方,你挥霍了酒精
许多个白昼与黑夜之后
蓝冰上的灰烬成为漫长的横渡
羊群准备启程。
它们选择像秋叶一样蜷曲。觅食,产羔
他们选择了云端。选择了被压缩的生命的有限
限度只是人们尝试战胜虚荣的假设。
靠近天堂的地方,瞬间
如同晨起的露珠,正在远处发生
我在平原,岛城的水准零点看到高原的滚落
2023.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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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这个地方。开启条锁的人不是你
我亲切的称呼他为先生,仿佛已经熟悉这样的称谓。
穿过被书籍包裹的博物馆
我坐在开阔的方椅上。认出烛台和失色的金属提柄
地板的纹络,被整修的岁月。
我与他谈起那篇过早的文章,逝去的书写者
这是笔名,却无处求证。
作者和盘托出的故事
正是他完整经历的年少往事
如今只剩两张泛黄纸页,页眉的黑白照片。
我们像面对孤儿
面对由文字铺就的另外道路
我不能确定于他而言,这是否代表遗憾。
经过那处如同热气球般的巷落时
我触到二十世纪初的火焰
决定假设。他不会后悔踏上寓意启示的河流
即便坎坷总在猝不及防的时刻行使特权。
12
我们留下背影时。明湖的重台莲
粉白的菡萏
仍挂着露珠,盘踞着泉城的盛夏。
我牵起的马儿
驶过辽阔的一载
奔向了石斛兰的蕊心。
这里只有黑暗中,昆虫似的
窸窣,与喘息。
玻璃窗上的竹影。叶片徐徐地
舒展开月色
冬日是馈赠。萧索的,寒凉的,风暴般的
擂鼓。包围了缘山路
漩涡中的跋涉。
你吻过的指间
眼睛,额处的几缕青丝
是溃岸的海。仁慈而温暖地
捧起灵魂。
我爱上了你的样子
你深深浅浅地注视着,柔软的花螺仔。
这个世界
盛装出席的快乐
只是一个傍晚。一丛深入骨髓的静寂
第十六个希腊字母
π——
如丝的橘络。编织着漫长而潮湿的铁轨。
我游为窒息的鱼
你引我至岸上,幻为人形。
沙漠溢出了海。海封缄了沙漠。
那位航海家偶然命名的
纳塔尔。
在南非东部的雨季,开始生根。
庭院的枯梧桐,结满了星星的籽
你牵起我的手,合于掌心。埋我入怀中。
我们的距离
止步于褐色的绒衣与蓝色衬衫。
一次次,清晰而有力地
心脏的跃动
落于窄窄的,缓缓的街道
成为龚自珍的美人。万一禅关砉然破——
三毛。感于《送你一匹马》。
13
我们忘记了,是经过哪一条幽长的小径
来到海边。
夜晚。岛城的海,是一簇簇堆叠的雪
浪涌向我们。静静地
我们拥抱在一起
拥抱着生长如繁花的人间
拥抱着黑色的沉默,月的柏拉图。
风仍未止息——
那头巨狮的咆哮,撕破心的天地
似要吞没所有的,肉体与萧索的躯壳。
你缓缓脱下手套
用掌心的纹络擦拭起星星
那蒙了灰尘的面颊,瞬间明亮了起来。
我曾以为这趟行走
仅仅是那座渐趋枯竭的宙宇,终将贫瘠
而我只是藻
随着潮起推至岸边,模糊地消亡。
如今,摄氏零度的地平线上
你矗立起乞力马扎罗山
霰雪纷其无垠兮——
狮子回归了丛林。黑夜回归了命运。
你我成为了诗篇
古埃及的版图变迁图册上
清澈的泉口在流淌。爱的涌入是另一世界的
创造。
我的他。时间崖壁上,行走的记忆
是挚爱,梦的长诗。纯然而理想的核心。
留记。爱。
14
又是黑夜。
你是密密麻麻的文字,爬满了诗。
矗立于城市深处的缘山路
那座庭院。
长出了雅典娜神殿般的月桂树冠
它的根系,是偷食禁果的伊甸园
结为形若鲲鹏的果子。重返庄周梦蝶
人间。
便是一环渐渐拓宽的树的年轮。
而繁盛的竹林
只能是草。
我们拥有四季,拥有山峦的
起起伏伏的痕迹
也拥有了死亡的指针。
后来,人们固定于此。成为循环。
凭借命运的壳
我们依然渴望黎明
一道罗曼蒂克式的辉煌。
更多地,却是这个畸形的时代
生命常常颤抖而单薄。
你终将打开羞涩的灵魂吗?
诗里。我们相拥,亲吻
见证过的
沙漠的绿洲,曾是构成全部生活的本质。
15
我们静静地坐着
太阳缓缓沉落至远处的山丘。
傍夜的情人坝
冬日的凛风,从面颊潜入了灵魂
幽执的洞穴。
理想与燃炽铺就的长路
从青州。古城走来,去往南方乡村
穿梭于阿让特伊的塞纳河畔。火焰般的橘树
是我垒筑的半生城墙。
而喧嚣,悲观。药的本质
只是些毫无规则的,粗暴的砖石。
我们仍旧静静地坐着
藏起记忆的山丘,成了晚霞的王。
一直走。一直走下去——
我便会相信
更多的未体验的生命里,你吻过了我
悠扬于风中,城市
海浪层层叠叠的,一艘金色船儿的歌谣里
我梦到过。在另一个世界
词和手稿,由黑色铅笔勾勒的停留。
与你的跋涉。夜以继日的寻觅
几段刻骨的爱恋平行。
清晨。中午。
我们喝过同一碗参鸡汤
两个世界发生了些真实的碰撞
另一个我
完整地,归还了你。
我们依偎着黄昏。依偎着彼此
作为生命的前提。
北海虽赊,扶摇可接。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16
路过沉默的时候。我们选择亲吻。
另一世界的创世纪
以画山命名的第十个帝国,第三条道路上
我们搁置了人间的形态
带走了羽毛
伊斯坦布尔的几段记忆
一辆绿皮火车的靠窗位置。
我们于此编织时间
为它献上名为花园的桂冠
以使其抵达百年。
这无穷无尽的百年,已是高高的栅墙。
我们从未湮没季节的轮转
我们从未绝望命运的荒诞
伦敦曾是你的女人
戴着尖顶帽子的潮湿的街。
几年前,我踏上了那条终将不返的船
再也未能见证山川。
你跋涉过荒漠,草原
穷途,崇拜者与被背叛的音律。
黎明总会苏醒
神明已赐福于缘山。
一棵无花果树的芽梦,画眉的啼
我们并未长眠。这里的本质从来属于生长。
而那些或深或浅的吻
只是象征
以未来之名,荡气回肠的传统。
17
一切变得有趣了。雪霰
星流而陨般,划过美丽针葵的南国叶脉
吻将吻凝绝于空气
像把锁。重又开启了遗忘之后的生长。
沉于大海的暮色
是时间的即刻
永恒。
吻落于我身,你落于我心。
我们是虚无而热烈的灵魂
与现实咫尺之遥。
倘若绽开一株德国鸢尾,响彻昨日的暮鼓
是否能够延宕至此。不生不灭——
白昼与黑夜之间
矗立着一面天地巨镜
我们止步于这种慷慨。在镜的两侧
画出彼此的模样
画出粟、泉源。土地的,被埋葬的宽容
使之如光芒
越过规则、境遇,道德的穹窿。
被显现的今世裸裎,是我的前世奢望吗?
如今它惊动了魂灵
你成为梦的先兆。推门而入的牧人。
18
我第一次希望,轮回是存在的。
发生于你的匍匐
在旧书堆前。我厌倦了时间的推移
从这一秒钟到下一秒钟
你必然会起身寒暄
暂时离开这些铅字的奥秘
而这也将延续至我们。
假设时间。这一词汇的心脏
仅仅是人类控制的,模糊绝望的咒语。
我相信我会以生命的名义
捧住今夜,所有凋落的星星。
用雪的方式,重去铺就一条通往缘山的阶梯
以使苦难、污秽,痊愈的孤独
隐没。
所以我们终将遇见
所以我们一如既往的寻觅
曾是散着光的雪,它幽微地
穿梭于众生,意义与无意义之间的天平
将真理洗刷
收留虔诚与信仰。
“是的,先生,您是一个诗人。”
我想到了酒神,想到了莫斯科红场
船儿直驱陆地。
这必然要经历镣铐,石头会再次磨穿龙骨。
他们跌跌撞撞的,以己之身奠基了明日
幸福。在黄昏,干净的流淌
你偶然地,走到我身旁
我眼含热泪望着你。这是我们的初见。
作者简介:
霰忠欣:中国海洋大学博士。曾在《中国现代文学论丛》《西部学刊》《长江丛刊》《解放日报》《山东文学》《青岛文学》等报刊发表多篇文学评论、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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