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帝丨谁比她矫健

囚在家里
看电视
纪录片《摇摇晃晃的人间》
穿新衣服的余秀华
一夜成名的诗人
大屏幕
她长得真丑
说残疾人一点不冤
说话结结巴巴
走路踉踉跄跄
跑起来
笨拙可笑
很像癞蛤蟆

可她的诗
却很漂亮
动人心弦
“槐树老了
漏下的阳光也小了
刚晾的衣服正滴着水
妈妈弯下腰拿起我一件连衣裙
看了很久
风吹起她皱巴巴灰白的衣襟
又落下
想起那年和她去外婆家
碎花长裙挂在了野玫瑰刺上
我的悲伤
先于水滴落下”

她坐飞机
动车
轿车
领奖
签名
崇拜者和粉丝无数
这时候
她提出了离婚
忍了那么多年
终于站了起来
“身体里全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与她一些诗
被人围观
或辱骂一样
离婚也是道德问题
出名了
有钱了
喜新厌旧
她丈夫在工友间嘲弄
“操她就像奸尸”
人性恶
在挤压下膨胀

那么多明星换老婆
习以为常
水涨船高
天经地义
可是女人不行
最好继续
委曲求全
在冰河里洗衣
手背
继续皴裂

余秀华蹒蹒跚跚
我想到优美的比喻
残疾的天鹅
地上爬的鹰

离婚战打了好几年
她给丈夫钱
终于协议离婚
走出法院
余秀华叹气
有钱能使鬼推磨

丈夫眨巴着小眼
装作吃亏的样子
憨厚里藏着精明
连旧铺盖也拿走

余秀华是脑残吗
还是整个社会脑残？
她确实蹒蹒跚跚
可谁比她矫健？

2020.1.27.写于青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