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法不是心血来潮,更不是为中国文化走向世界助一臂之力。
帕斯懂汉语,他这样说,是阅读中国古典诗词的深切感受。帕斯读古典诗词感受到了什么?
他感受到了古典诗词是审美意义上的东方文化精粹;是东方艺术中无与伦比的瑰宝;是西方文化中没有的艺术奇葩——西方艺术是直观的,是写实的,是视觉的,也是夺目的,既是人性化的、又是抽象的,既是摄魂夺魄的,又是惊心动魄的!
东方艺术是内敛的、含蓄的、委婉的;是气氛的感染、情调的浸淫、意境的浮想联翩;是弦外之音中的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是回味无穷中的精神享受。
西方艺术是高山大川,让人心旷神怡;东方艺术是小桥流水,让人流连忘返。
西方艺术是直观通达中的大饱眼福;东方艺术是曲径通幽中的别开洞天。
所以东西方艺术各有特色、各有千秋,在东西方艺术互补中,与日月同辉,共天地齐寿。
我不知道帕斯为什么学会了汉语?但我见过几个懂汉语的西方学者,他们为学会了汉语而倍感高兴与骄傲!这些懂汉语的学者既不是为了研究儒释道;也不是为了读四书五经。而是由衷地喜欢东方艺术!这些学者认为:审美意义上的东方文化有着独特的魅力!古典诗词深刻地、生动地体现了东方艺术既丰富多彩、又韵味无穷的审美内涵!
是啊!维纳斯是西方文化中的女神,是一览无余中美的化身,是让人敬畏中带着心灵的颤栗、心驰神往的偶像。
东方文化没有女神。但是万千首婉约派诗词中的女性,却在不见她们的形象中让读者怦然心动后心潮汹涌;魂牵梦绕中心旷神怡。这种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的艺术特色,是西方文化中所没有的。
民族主义者只会抱着四大名著自我欣赏;却不知道《三国演义》《水浒》在清朝年间就被翻译成英文在西方出版。结果欧洲人读后再也无人问津这两部书,至今二百多年过去了,两部书成了历史的尘埃。
让欧洲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中国人怎么能把杀人犯讴歌成英雄?小说是反映人类、反映社会、反映人生活的艺术。中国小说里没有女人的位置,除了丑化女人是祸水外,小说里干脆就没有了女人!人世间若没有了女人,还会有什么?那不是很可怕的?再说一种文化、一个民族,若轻贱女人,还是人的文化吗?还是人的民族吗?
现代美学家、文艺理论家朱光潜在其代表作《诗论》中这样说过:“中国文学能拿出手去与西方比画比画的,只有古典诗词。”
但是古典诗词在天玄地黄后,长期是大众读者不再问津的“文物”;只有几个专家在书斋里做“考古”研究。
今日的民族主义者不吸取历史的教训,无知于前贤的告诫,空喊“我们有五千年文明史”中,无知于墨西哥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帕斯的“中国的古典诗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文化遗产之一”;竟又拿四大名著招摇过市,这就不是“丢了芝麻捡西瓜”的幼稚;而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愚蠢了。
还是周有光先生的告诫有着惊世骇俗的力量:“只有从世界看中国,才能看明白中国”。
难道不是吗?懂西方文化、研究过中西方文化的人才知道:“只有古典诗词才能拿出手去”;才知道“中国古典诗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文化遗产之一”;才知道中国人不懂古典诗词,犹如英国人不懂莎士比亚一样,都是常识的缺乏、文化修养的不足、人格有愧于国格了!
这样说不是危言耸听。就像俄罗斯人不懂普希金、不懂托尔斯泰,肯定被人质问:你还是俄罗斯人吗?
中国当代知识分子不懂鲁迅、不懂顾准,你还是知识分子吗?
套用上述逻辑:在墨西哥的帕斯提出的经世危言“中国古典诗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文化遗产之一”面前,中国人说“不懂古典诗词、不爱好古典诗词”,不感到赧然羞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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