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实秋与胡适
因为梁实秋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与鲁迅的论战，以及凭借《雅舍小品》取得的文学成就，和独立完成的莎士比亚戏剧全集的翻译，梁实秋的形象通常被视为文艺理论家、散文大家及翻译家。然而，在这些文学成就的背后，梁实秋同时也是一位坚定的自由主义捍卫者。从某些方面来看，他的思想洞见甚至超越了作为自由主义领袖的胡适。因此，梁实秋作为自由主义者的形象值得人们重新审视与深思。
1923年梁实秋从清华学堂毕业后赴美国深造，先后就读于科罗拉多学院、哈佛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在哈佛，他师从白壁德，接受新人文主义思想，主张文学应追求审美目的，而非服务于政治宣传。他强调情感克制，反对浪漫主义和过度情感化的文学表达。这与他反对左翼文学的政治化立场相符。
他在美国所读的书中，曾经提到过一本书，斯陶达所著《对文明的反叛》。这本书从理论上论证了私有财产是人类文明基础的论断。梁实秋曾在《影响我的几本书》中将这本书列为影响他的第五部书。其中说道：
这不是一部古典名著，但是影响了我的思想。……斯陶达的生平不详，我只知道他是美国人，1883年生，1950年卒，《对文明的反叛》出版于1922年，……这本《对文明的反叛》的大意是：私有财产为人类文明的基础。有了私有财产的制度，然后人类生活形态，包括家庭的、社会的、政治的、经济的各方面，才逐渐的发展而成为文明。马克思与恩格斯于1848年发表的一个小册《共产党宣言》声言私有财产为一切罪恶的根源，要彻底的废除私有财产制度，言激而辩。斯陶达认为这是反叛文明，是对整个人类文明的打击。
笔者检索中文资料，关于斯陶达所著《对文明的反叛》除了梁实秋的只言片语外，并无其他学者提到过，从梁实秋把它列为《影响我的几本书》的第五部书来看，梁实秋一定强烈地受到这本书的影响，他对于私有产权制度的理解超越了当时大部分中国知识分子，甚至也在自由主义大师胡适之上。
1950年代，胡适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对《水经注》的考据上。梁实秋对胡适的这一举措颇有微词。在他看来，作为自由主义的代表人物，胡适理应将更多精力投入政论文章的撰写。此类政论文章不仅能够影响社会舆论，还可能推动中国走向自由之路。因此，梁实秋曾以婉转的方式劝诫胡适，希望其更加关注政论写作，以发挥更广泛的社会影响力。
哈耶克的中国弟子周德伟在给胡适的信中写道：“私有财产，乃人民保障自由的最大武器，如果没有财产，生产工具被政府集中所有，肚皮给政府控制了，将无任何自由可言。”
胡适晚年，受周德伟、殷海光等知识分子的影响，终于体味到私有产权的重要性。胡适曾在演讲中公开忏悔他对集体主义的颂扬。参见胡适的一次演讲，忏悔，从《到奴役之路》说起。
多伦多图书馆中《对文明的反叛》原著
今天，借助强大的英文搜索工具，笔者进入到多伦多大学图书馆，终于找到了《对文明的反叛》的原著。原标题应为《对文明的反叛：底层人的威胁》，作者为Lothrop Stoddard（梁实秋将其翻译为斯陶达），原著于1922年出版。该书从保守主义视角分析了下层阶级对西方文明的潜在威胁，特别强调保护私有财产和维护传统社会秩序的重要性。
斯陶达出生于美国马萨诸塞州，毕业于哈佛大学，深受当时流行的人种学和优生学思想影响（潘光旦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参见拙文潘光旦：被忽视的保守主义者）。他的作品包括《种族的兴衰》（1920年）和《对文明的反叛》（1922年），反映了20世纪初美国对社会变迁的焦虑，特别是工业化、移民浪潮和社会主义思潮的兴起。
斯陶达强烈支持私有财产，认为它是人类文明的基础。他警告说，财富再分配或集体主义倾向可能破坏个人激励和经济效率，进而威胁到社会秩序。
让笔者感到意外的是，20世纪初美国社会就对移民和种族问题产生了广泛的担忧，斯陶达认为，不同种族和阶层的混杂可能削弱文明的纯洁性，斯托达德的观点虽然存在很大争议，但是他的这一观点在当时美国移民政策（如1924年移民法案）的制定中有所体现。
即使放在今天，其关于文明脆弱性、社会不平等和群体冲突的主题与2025年的美国现实也产生了一些令人深思的共鸣。
深入阅读该书以后，再跟大家分享。
原创 葛陂小记
2025年02月26日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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