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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嘉川丨留住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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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文化和民间艺术一样,都源于我国悠久的农耕文化。在南昌一位农业考古学的学科带头人家里,聆听他讲述茶的学问与历史,感觉自己作为中国人不了解茶文化,惭愧不已。
茶之韵味儿平和、宁静、悠远,以亲切、自然、拙朴的品质寄托人们生活中的情趣与感情;茶馆,以古色古香的木雕窗棂、门楣等装饰其间,以质朴的田园氛围烘托着古老的农耕生态,与衍生而来的茶文化水乳交融、相映成趣,人们三五相聚,以茶会友,其乐融融,在袅袅的茶香里,感受精神的桃源趣味儿。
最早接触茶馆,是在杭州西湖上。那天下着酥麻的小雨,在浓烈的湖腥味儿扑面而来的湖心岛上,在早春二月油绿的草芽儿旁,遥望烟雨迷蒙中的九溪十八涧,便想到了极具盛名的西湖龙井。茶馆是在月弓形的门内,红木桌椅透出古色古香的韵味儿。那时的西湖龙井几毛钱一壶,在绵软的湖水浸泡中,叶片散发的气息犹如杭州女子那缠绵的话语,直浸入的肺腑。
再后来在四川乐山的大佛寺茶园、成都的滨江茶园也感受过茶馆的那份幽雅之情与酣畅之意。在悠扬的川江号子溅落的地方,吊脚楼斜斜地倚着江岸,透过葱葱绿竹,江面上的风与涌浪拍打的篷船正如在沈从文的笔下所展开的那样,泊起了又一个黄昏的温馨,老北京的茶馆儿是在老舍的话剧《茶馆》中领受过的。得硕亭《京都竹枝词》云:“小帽长衫着体新,纷纷街巷步芬尘,闲来三五茶坊坐,半是曾登仕版人。”也就是说内城的旗人完了差使后,换了便服,约上几个哥儿们在茶馆儿里喝茶闲聊,侃大山。“茶馆是三教九流会面之所,可以容纳各色人物。一个大茶馆就是一个小社会。”(老舍)泡茶馆是老北京人的一种生活方式。“一去二三里,茶园四五家,楼台六七座,八九十品茶。”这是历史悠久的长沙茶馆风情,同样是种茶业的兴旺导致了茶馆业的繁荣。
茶馆可以说遍布中国城市乡镇,尤其南方盛产茶叶的地方更是人们“油盐酱醋柴米茶”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

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

这是我初中时期接触到的关于茶馆的描写。近几年阳澄湖的大闸蟹带着货真价实的标签,纷纷登陆青岛,使北方人也可以在适时的节令品尝江南了。而当年那位让老百姓下湖“捕鱼捉蟹”,以便诱出新四军伤病员的刁德一,绝不会想到今天不仅沙家浜已成为红色旅游的景点,大闸蟹更是可以卖大价钱的。而那时的“春来茶馆"是天大的事斡旋于股掌与茶香之间的场所,阿庆嫂的道白便是“这茶吃到这会儿,刚吃出味儿来!”
“吃茶”,是江南人的口语。那年在苏州,遇到一位宁波籍的老渔民,他抱怨物价的时候这样说:点一客小菜,吃一点酒,就要五角钱……如果说这仅仅是方言,还倒罢了,而在上海,人们却真的把茶“吃出味儿来”了。譬如在某条茶馆林立的老街上,沿着窄窄的吱咯作响的陈旧楼梯拾级而上,迎面看到的是一张旧时的月份牌,上面的线条美女柔柔地笑着,旧版的英文电话号码簿、老式的电话机,时时处处所透出的怀旧情结,令你恍如回到了20世纪的二三十年代。旧上海不仅仅是风情,更在于文化氛围。在那样的闲适氛围中,透过一件件老家具、旧杂志,以及从煤气灯、饼干听、牛奶瓶、脚踏车牌,甚至一双 30 年代手工制作的“鹤鸣"牌男式皮鞋,一只儿童玩的溜溜球,都会令你品味到民国时期旧上海的市井百态。而这些必须是在一种宁静幽雅的心态下,才能体悟到。而营造这种氛围的恰恰是茶馆。在上海的过去与今天,不缺少酒吧、咖啡馆等西式休闲场所,而唯有中国式的茶馆,才能将这种时光的分量、岁月的恍惚、人生的慨叹,在夕晖浸染的窗前,在那杯袅袅飘散的茶香里,透露出骨子里的滋味。
青岛的茶馆是近些年才发展起来的。如果说上海的历史发展中,离不开长江三角洲的吴越文化背景,譬如我们在《沙家浜》中所见到的“春来茶馆”,而青岛的茶馆则是另一种文化底蕴。虽然茶馆业并不发达,而受外来文化的影响,咖啡馆、酒吧、舞厅却并不少见。
据称青岛现在有茶馆800多家,随着崂山绿茶生产量的加大,各种特色的茶馆涌现了出来,近几年人们又以经营台湾茶、普洱茶为时尚。茶壶内有山野芳香的凝结,沸水里有沃土春芽的清醇,叶片中有冬雪夏雨、春露秋霜的琼华;小小茶馆里有百万雄心深谋大略,有狂雨惊涛怒海拍岸的震撼:有清风明月的悠然,有云舒风卷的惬意,有雪夜听韵的逸兴;有缠绵悱恻儿女情长,亦有幽怨或恬然,执着或淡漠……茶的芳香飘然而去,时光的留痕或隐或现。在大家都想从文化入手,打造格调,创造氛围的时候,又有谁真正参透了文化在茶馆中的意义??
南茶北移,崂山良好的土质、气候与水培植出了品质优良的崂山茶。20世纪60年代,太平山的南坡上也种植了茶叶,人们上山偷采了回家泡水喝,泡出的生茶汤红红的涩涩的,喝到嘴里苦苦的。青岛人那时似乎不知道茶叶需要炒制了再泡水喝才香。夏天也喝高温茶,只是在那些泥黄的日子里,用大茶缸接了保温桶里的老茶可着劲儿灌下去,熄灭酷暑的焦渴,这被
妙玉称之为“牛饮”的喝法儿,便是那个年代人们将时光岁月粗粗糙糙灌进肚子里的生活。在青岛港扛大包,在起伏不平的青岛街上拉地排车的人,大都有喝老茶的习惯。在大陆茶庄买了几毛钱一斤的茶尖,早晨一醒来便用大茶缸泡了,茶汤浓得发黑;那些茶缸都有厚厚的茶垢,他们舍不得洗刷掉说没茶的时候盛了热水依然有茶味儿……“茶尖”听上去似乎是嫩茶叶的尖,其实是茶叶在装运过程中掉落的碎茶。
茶以清心,得天性怡然之趣;书可明达,抵清明浩阔之境。喝茶品茶毕竟是雅致的事儿,是文化的事儿。日本人将喝茶延展成了茶道,而中国人却不拘形式,更看重的内在文化含义,好在一个“品”字,品味、品格、品行、品质……品是很有些张力的,似乎要有时光的参与才行,只有品才有时光的韵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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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韩嘉川丨留住时光》 发布于202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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