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知丨1980年代“梦中情人”栗原小卷（中日影人交谊录之五）

“我知道有很多中国观众都看过《望乡》《生死恋》这两部电影，这也是我从事中日文化交流的原点。”
——栗原小卷

与演员尊龙和导演谢晋

栗原小卷，1945年3月14日出生于日本东京，他的父亲是日本著名剧作家、儿童文学家栗原一登。她的名字是其学识渊博的父亲取的，她自幼学习音乐、舞蹈，18岁那年栗原小卷从东京芭蕾舞学校毕业。她不顾家人的反对，偷偷进入日本的造星工厂，俳优座演员培训所，以电视剧《彩虹设计》出道。

与加藤刚合演电影《忍川》

1967年出演电视剧《三姐妹》，荣获日本电影制作协会的新人奖，并开始参演电影，拍摄《青年们》《战争与人》等片。在1970年，25岁的她出演了山田洋次系列电影《寅次郎的故事4》《寅次郎的故事》在日本家喻户晓，足足拍了40多部，参演这样的优秀作品，让栗原小卷更被日本观众熟知了。1972年主演熊井启导演的《忍川》，塑造了可爱的新娘志乃，获得最佳女主角。参演《望乡》的时候。栗原小卷已经30多岁了，随着主演的《望乡》与《生死恋》在我国热映，栗原小卷与中国结下了不解之缘。

（上图）《生死恋》于1976年由上海译制片厂译制完成，而《望乡》则于1978年10月在中国上映。在《生死恋》中，她成功地塑造了女主角夏子的形象。尤其是她一袭白色运动衣、像只小鹿一样奔跑在网球场上的形象，实在太过深入人心。而那句“对不起，球太高了……”的台词，至今令人想起，仍觉唏嘘不已。在《生死恋》中，我们看到了栗原小卷青春靓丽的一面，那么在《望乡》这部电影中，她则更多地展现出了自己的知性和优雅。

与演员田中娟代

《望乡》这部电影被引进中国国内后，得到了热烈反响，大家都被片中美丽稳重的女记者栗原小卷迷住了。她就像一幅最完美的现代女性的写真，深深地印在每个看过电影的男青年心中，甚至在中国掀起了“栗原小卷热”的现象。《生死恋》。这部电影也像《望乡》一样，在当时的中国获得了很高的热度，收获了不少好评。

与演员刘晓庆

《望乡》仍然由熊井启导演，改编于日本作家山崎朋子的小说《山打根八番娼馆》，栗原小卷饰演片中的女主角——执着知性的女记者山谷圭子，她为了调查被贩卖到海外做妓女的日本妇女的历史而到处奔波，最后得知了悲惨的历史真相的故事。这部电影在国际上取得了广泛的好评，甚至提名了当年的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和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
《生死恋》这部电影的导演是中村登，电影讲述了一个三角恋的故事。男主角大宫雄二由男演员新克利饰演，大宫雄二爱上了好朋友的女朋友，由栗原小卷饰演的女主角仲田夏子，仲田夏子活泼开朗，十分新派，大宫雄二不敢向好朋友的女朋友表达自己的爱情。但仲田夏子却勇敢地向大宫雄二主动表白了，两人相识于网球场，栗原小卷在网球场的一句台词“对不起，球太高了。”也成了当年的一句名台词。但最后仲田夏子在一次爆炸事故中不幸遇难了，这段爱情就结束在了女主角的死亡之中。

栗原小卷

随着两部电影在中国的爆红，栗原小卷已经成了中国家喻户晓的女演员。当年爱看电影的男女青年们，很少有不喜欢她的。她在电影中穿的衣服，做的发型，一切的打扮都被人模仿。栗原小卷就这样成为一个美的异国女性的典型被大家喜爱着。而栗原小卷本人也亲自来到了中国，在1979年，栗原小卷第一次跟随剧团来到了中国。她被中国人对她的喜爱和展示出的热情震惊了，她真没想到隔着一片海的外国人会这样地喜欢她。

1979年日本电影代表团访华期间，
吉永小百合、栗原小卷、中野良子等游览长城

1980年，栗原小卷担任女主角，中国男星高飞出任男主角，两人主演了一部中国和日本共同制作的电影《望乡之星》，从片名就可以看出，这部片子取了她在中国大受好评的电影《望乡》的名字的起名方式。这可以说是最大程度上利用栗原小卷的明星效应的一种做法。在当时的影视界，还可以直白地使用这种做法来吸引观众，真是很有趣。这部《望乡之星》主要讲述反战女士绿川英子的故事。另外引人注意的是邓小平同志破例为一部电视剧题写了片名，这也是邓小平唯一一次为影视剧题写片名。可见这部片子的历史意义，如此独特。

绿川英子与丈夫刘仁

1912年3月7日长谷川照子出生在日本山梨县猿桥一个土木工程师的家庭，父亲为长谷川幸之助，1929年她毕业于东京府立第三高等女校，后考入奈良女子高等师范学校。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此事引发其强烈不满和抗议，令她的思想发生了深刻的变化。1932年6月，她参加了秋田雨雀的日本无产阶级世界语同盟，开始学习世界语，继而给自己取了个名字－“绿川英子”。她因所谓反对政府的名义被逮捕，释放后又被学校开除。
1935年绿川英子结识了在东京的中国留学生刘仁（原名刘砥芳，东北人），共同的志趣和爱好使他们走到了一起。1936年秋她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与刘仁结婚。1937年4月15日她在朋友们的帮助下，搭乘英国“皇后号”轮船，背井离乡，只身前往中国。她先是在编印世界语会刊《中国怒吼》；6月份她参加要求释放被拘捕的“救国会七君子”的游行；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她以笔代枪，写下了《爱与恨》《中国的胜利是全亚洲明天的关键》等文章，揭露日本的侵略罪行。
后来到武汉，她进入了对日宣传科（武汉关附近的怡和街怡和洋行楼上），负责对日播音工作。具体工作通过日语播音，瓦解日军官兵士气的广播任务。她用甜美的语言，感人的话语，让日军惊恐万状，胆战心惊。东京报纸《都新闻》在头版位置，刊登她的照片，污蔑她是“用流畅的日语，恶毒地对祖国作歪曲广播的娇声卖国贼和赤色败类”。1938年12月她辗转到重庆（现在的渝中区中山三路151号重庆人民广播电台大楼处）继续广播。

日本媒体大肆污蔑绿川英子

中日合拍电视剧《望乡之星》栗原小卷和高飞

绿川英子与丈夫刘仁合影

（上图）长谷川照子（绿川英子）家族照，她小时候，父亲就为她请了专门的汉语老师，教她说汉语，写汉字。她自幼中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成人后她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她的家人和亲属都不理解她。

1944年下半年她和丈夫刘仁转到东北民众抗日救亡总会工作，担任该会机关刊物《反攻》半月刊的编辑工作，刘仁任主编。1945年上半年杂志连载了她的回忆录。也就是她其《在战斗的中国》一书的第一部分。战后的1947年1月她为东北社会调查研究所研究员。内战爆发后，他们一家撤退到佳木斯，她还被聘到东北大学讲课。1947年1月10日35岁的绿川英子因为手术感染，不幸去世。她的丈夫刘仁，由于悲痛致病，在绿川英子逝世100天后，也离开了人世。最后夫妇二人安葬在佳木斯烈士公墓里。
栗原小卷在1986年，她参演了话剧《四川好人》，这是一部和中国有关系的作品，原作者是布莱希特。

1979年栗原小卷为记者签名

赵丹、吉永小百合、栗原小卷、张金玲

1979年跟随日本电影代表团第一次来到中国，当时她见到赵丹、白杨、秦怡、刘晓庆等优秀的中国导演和演员。是著名演员赵丹在日本电影周上，将栗原小卷介绍给中国观众，从此，她与导演黄宗英、谢晋、演员秦怡、刘晓庆等人成了朋友。

谢晋与栗卷小卷

《望乡》《生死恋》在中国热播之后，栗原小卷因出演中日合拍电影《清凉寺钟声》（1991年）得以与中国名导谢晋合作，栗原小卷回忆“这对我的艺术人生来说，是非常宝贵的经验”。这是一部十分知名且优秀的电影。她在片中饰演男主角濮存昕的亲生母亲大岛和子。据说为了拍这部电影，日本方面也提供了很多帮助。影片中出现的日本寺院原本是禁止拍摄的，因为这部电影不但开放拍摄，主持还亲自出镜。
影片采取的是倒叙的方式，画面一开始，濮存昕饰演的明净师父站在一艘驶向日本的游轮上，眼中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一行人到达日本之后，明镜与他的师傅一起开始了中日佛教的友好交流访问，白天一干人坐在寺庙内交流，夜里回到房间的明镜却怎么也睡不着，屋子外面的灯红酒绿丝毫提不起他的兴趣，此时的他思绪却早已飞到了那个让他永生难忘的时刻。
《清凉寺钟声》讲了一个和战争有关的悲伤故事。濮存昕扮演的是一名日本的遗孤（成年），被栗原小卷扮演的亲生母亲抛弃在了中国，中国大娘不忍心将他捡了回家，取名“狗娃”。但家中的儿子反对，只好又把他扔掉。但家中的女儿可怜他，又把他捡了回来。

中日合拍电影《清凉寺钟声》（1991年中国上映）

随着日日的相处，大娘的儿子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可爱的孩子，但不幸的是他在修铁路的工程中去世了，“狗娃”失去了他认定的爸爸。家里的条件越来越差，已经养不活这个孩子了，女儿只能嫁人得了一些彩礼钱，“狗娃”被送到了清凉寺出家。等“狗娃”长大后，他到日本进行佛学交流，与亲生母亲相认，母子重逢了，两人都满心激动，泪水流了满脸。但“狗娃”最后还是决定回到中国居住，因为他已经把中国当成了他自己永远的故乡。
栗原小卷对当年的拍摄经历记忆犹新。“我没有感觉到文化、拍摄习惯等方面的差异，中国演员都很专业，在现场对我特别照顾。”栗原小卷记得，“结束在上海的拍摄之后，谢晋导演亲自带我游览杭州。西湖的美景和中国人民对日本电影人的热情让我至今难忘。”
在栗原小卷出演这部电影背后，还有一个小故事。当时谢晋导演想要找的日本女演员都没法出演，他正在苦恼之时，突然听说栗原小卷来中国参加一个活动。他赶紧找人联系上了栗原小卷，栗原小卷看了谢晋给她的已经拍好的电影片段，深深地被故事感动了。虽然角色的挑战很大，但她毅然决然地决定出演，最终促成了这部优秀的作品的拍摄成功。大岛和子的扮演者，谢晋原本想找乙羽信子或倍赏千惠子，但也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如愿，最终是栗原小卷前来救场，和谢晋一同完成了影片的创作。
谢晋与栗原小卷合作完之后，是这样评价她的：

“银幕上比栗原小卷漂亮的演员有很多，但比她更有魅力的演员却很少。这是为什么？从细微之处可见一斑：在中国每天拍完戏，栗原小卷都要向摄制组每一个人问候致谢。尊重他人，自然会赢得尊重……”

在片中饰演濮存昕的母亲，尽管她的影迷觉得扮演母亲，有损她美丽的形象。但是，栗原小卷还是愉快地接受了邀请。这部电影是她淡出大银幕之前的最后一部电影。导演谢晋拍的这部电影，成为反映中日关系最好的作品。

谢晋、栗原小卷与濮存昕

随着多次来到中国，栗原小卷对中国的感情越来越深。她渐渐爱上了这个一衣带水的邻邦。再加上她本人出演过很多以反战为主题的影视作品，她深刻地理解了战争的不义和可怕，这样的经历让她成长为一名坚定的反战主义者。栗原小卷把促进中日友好作为自己人生必不可少的一份工作，她多次来到中国，参加各种中日友好会议，成为日本演艺界知名的中日友好人士。同时热爱舞台艺术的她还作为话剧演员主演的日版《麦克白》曾赴美国、英国、加拿大、荷兰、新加坡等多地演出。
在2008年，她在东京国际电影节的中国电影周上获得了中日文化交流促进奖，这份奖项证明了她几十年坚持不懈地参与中日友好的外交活动是有意义的。2016年栗原来华演出话剧《松井须磨子》，这已经是她第36次来华访问，就像一只衔着橄榄枝的白鸽，她在中日之间的海面上来回穿梭。
2018年栗原小卷与日本反战女作家长谷川照子（化名为绿川英子）之女长谷川晓子访华。一行人先到访黑龙江省佳木斯市烈士陵园为长谷川照子夫妇扫墓，又在北京探望长年从事中日文化交流工作的我国文化部前副部长刘德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