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经·益·六三》:“益之用凶事,无咎;有孚:中行,告公,用圭。”——“凶事”,泛指战争。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所以在商代,每逢祭祀、战争,其是非决断,都是算算卦。
《益·六二》之“或益之十朋之龟,弗可违,永贞吉。王用享于帝,吉。”——有助益算卦的贵重的大龟,不能不按等级身份乱用。遵循“弗可违”贵重大龟的使用原则,就永远有利于祭祀以祐家国;战争俘获的战争罪犯,要交给中央帝王处理,能这样做,就会大吉大利。
《易经》之《六二》《六三》,两条爻辞,充分地说明了:
一:《六三》的“用圭”,就是“用卦”“卦”是“圭”的后起字,换句话说,原先没有“卦”字,有了“圭”的概念以后,才有了“卦”字。“圭”和“卦”的读音一致,“卦”字的创造,一定是因为“圭”的应用。
二:先有了“圭”的意义,才衍生了“卦”的意义。
三:圭:是测日影器物。正因为圭是测日影的物件,因此它便有太阳的象征意义——太阳的光焰周而复始,有最大、最永恒的诚信。它和后世人想象中的摇钱树一样,太阳的光芒就是摇钱树源源不断结出钱财的保证。后世有一个叫“圭臬”的词,其“圭”基于太阳光影之不变的认识,“臬”,指射箭的靶子。太阳光影之不变,射箭的靶子之准确,就成了事物的准则。
四:在这种前提下,“圭”衍生出“卦”“卦”就有了准则的意思。《益·六三》:“益之用凶事,无咎;有孚:中行,告公,用圭。”之“中行”的“中”,在这里有立表测影取中的意思。“中行”“中正”,就成了中国哲学意义里的成词,而《易经》里边阴阳支配的哲学观念,不能不说“圭”的先出,在“卦”的概念之前。
这是说《易经》产生自“圭”用于测量日影之后。
在陶寺文化时期,大体在夏朝之前的“虞朝”,我国中原地区已使用圭表测影法。那时代“圭”是一种表演刻度的水平尺,“表”是一根木杆,如在汉代,人们通过“表”之太阳投影,投射在“圭”上,测影定出黄河流域的日影最短的白昼这天作为冬至日,以冬至日为“二十四节气”的起点,将冬至到下一个冬至之间的时间段分割为24段(每段15日),每两个节气之间的天数平均。先测出冬至日因为冬至时影子最长,其相邻的几天影长变化最为明显,更利于观测记录。
《左传·昭公十七年》说少昊氏鸟崇拜,发明了“分、至、启、闭”,之后颛顼氏继承了少昊氏而管理天下、《国语·楚语下》说重黎氏司天、司地,从而发明了“伏羲八卦”的记载都是准确的。这就是说以日影看时间的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在“虞朝”以前就已经发明出来了。“虞朝”,是伏羲女娲氏族集团经“炎黄争帝”时代以后,帝尧氏领袖中国时代,由是伏羲女娲氏族集团的帝舜氏,政变了帝尧氏而有的时代——因为传统上认为帝舜氏当时族号为“有虞氏”而称谓的。
这就是说“伏羲八卦”至少产生自黄帝后裔帝尧氏任用帝舜氏管理“天道”,以前就存在了(《管子·五行篇》:黄帝得蚩尤而明“天道”。这是说,黄帝氏的后人帝尧启用了有“天道”操作技术之蚩尤族的人员。“天道”,气象等天文学。蚩尤,伏羲女娲的组成氏族集团,记载当时的历史文献,凡是同族异议人士,均被冠以“蚩尤”之名。这是很容易查证的事。但今天浮躁且不学无术的人把“蚩尤”当成了一个独立的氏族集团,而且不知羞耻地到处宣传,真不像话)。
“圭”字是一个从“土”的字,可是我们今天可以看到“圭”却是石头做的。这是为什么呢?这个问题的确需要再研究。但甲骨文“圭”字,和《易经》涉及的“卦”字倒给了我一种悬想的勇气。
右,被晋王族殉葬的商代伏羲女娲本尊合体玉雕像两眉间的“◇”
(“◇”甲骨文“土”字,当时认为月亮象征大地)符号
甲骨文“土”字一般作“◇”,这个符号是大汶口文化和与大汶口文化有亲密关联的一个受崇拜的符号(图1—1),直到我们今天许多工艺品上仍见这个神秘的符号。以往专家释这个“土”字,多说它象形土堆或土块,以我愚见,“◇”似乎象形测日的站坑——挖地做坑,这个坑大概有一定的位置,测日影人站在固定的坑中测量日影运动之状况。估计少昊时代,测量日影得到一定的结论,运用这些结论的人传到了颛顼氏,再进一步传到了大昊氏。大昊氏在大汶口文化时期运用了测量日影的成果,发明了八卦的雏形,有了占卜的概念,产生了“卦”的意义。于是这个测量坑就神圣化起来,成为测日族群的自豪的记录,乃至成为发明民族的标志(图1—2)。大昊氏就是伏羲女娲氏族集团的代表人。
图1—2是莒州博物馆收藏的大汶口文化的祭祀用彩陶罐。罐上的“◇”图形,可能是测量日影的站坑,“〇”图形,就是被测量日影的太阳——这种标志继而成为一个族群的骄傲,于是传承了下去,例如商王族是这些测日族群的后裔,商王族最重要的王族族徽、“◇”之图形符号,就刻在了在太阳神的两眉之间(图2),乃至于刻在商王族所崇拜的一切神物的两眉之间(图3)。“◇”符号大约就是测日仪式化了的位置之神圣化。这个符号也见于继承大汶口文化的各种文化遗址。
商王族是太阳家族,他的王族族徽不用直接太阳图像,而用“◇”之测日仪式之符号,以示自己不忘祖,也不忘炫耀自己族群之源远流长且伟大。
古人测影之初,很大程度是对自己在太阳下人体之影子的观察。《周髀算经》:“周髀长八尺,髀者,股也。髀者,表也。”“股”,大腿根到膝盖,这里借代人体。后来的“表”,是指立起代表人体的一根杆,这根杆垂直于地面。通过观察记录它正午的影子长短、方向,就能读出时间,以确定季节的变化(在周代,传统“表”的高度,被规定为八尺,这刚好相当于人的身长。这也是当初曾经人体测影之遗俗的证明)。我在此引《周髀算经》的只言片语,只是说明“◇”,可能就是史前社会象形其中立人的足穴而已。其具体的操作方法不详。
古代人们特立一方测影,测影地点不变,当然感觉到太阳365.24天会从四面八方照来。最初的八卦大概只是人体接受八方太阳来光的记载,如北方“坤”,其《初六》:“履霜坚冰至”。它已经透露出二十四节气的“霜”的信息等等。再如东方“离”,其《六二》:“黄离元吉”,它已经透露出二十四节气“春”的信息,一切生物都到了繁衍的时刻,“黄”在这里指大地的颜色,大地在东风的吹拂下,都会应运有生命萌动、发生等等。
说到这里我们再把甲骨文“土”字 “◇”符号,进行释说。
大汶口文化的“◇”形符号是和象征太阳的“〇”形符号并列的(图1—2),这个符号今天几乎被一般人所淡忘,殊不知这两个符号就是“日(乾☰)”“月(坤☷)”两卦的提醒。这两个刻着乾☰、坤☷两个门钉,几乎遍布全中国旧式的门户,乃至世界上凡有华人屋舍的地方门上大都不会欠缺它们。两个门钉又叫“卦木”“日月它”——“日”就是乾卦的代表(☰),“月”就是坤卦的代表(☷)。“它”字的甲骨文象形龙蛇;“日月它”的“它”大概就是指人首蛇身的伏羲女娲,和伏羲女娲所代表的中国人:“日月它”大概就是“天地人”的意思,因为我们都是“龙的传人”。当然门钉也有四个的,那时乾、坤两卦的繁化,这不影响它们阴阳的意义。门钉是大汶口文化(公元前4400年—公元前2500年)“◇”“〇”符号的普及化,也证明我们中国人大多不是数典忘祖之徒。
说到这里本小文应该结束了。我再啰唆一遍:
当中华民族的龙凤造型有了异质同构造型法则之后,中国就有了阴阳概念,特别是濮阳西水坡文化时代,这种概念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专家们说濮阳西水坡文化时代是颛顼氏的时代(濮阳西水坡文化时代公元前4400年—公元前2500年)。
应该说早在颛顼氏文化时代以前的少昊文化时代(北辛文化公元前5200年—公元前4400年),人们已经有了四季的概念,并开始将一年分为八个节气。这八个节气,就是八卦发明的文化基础。
大约在公元前5世纪左右,天文学家发现地球绕太阳公转一圈大约需要365.24天,这个周期可以划分为24个较为均匀的时间段,每个时间段大约为15天,这就形成了二十四节气的框架。
“土”的甲骨文可能象形人们测日影之仪式上的站立点;它曾经是那样的伟大,所以它值得成为发明测量日影者的骄傲,成为日影测量人世代永志的纪念、继承的族徽。
“圭”测日影的工具,它先于“卦”而发明,后于人体测日影而应用;因为“日影”的测量有关农业,所以将临农业操作的日期,要算日子,这就导致了算“卦”。显然后来简单的农时计算而导致了哲学的升华,这就是神圣的卦学。这也就是我之“算卦源于算节气”之疑惑的提问。
王晓强更多作品
世说文丛总索引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