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琪光行书四条屏
说来惭愧,我有一个心愿十几年了没能实现。
有人会说,你十几年有什么了不起,我一大把愿望一辈子都实现不了呢!是的,确实是这样,永远也实现不了的愿望在我们这个时代司空见惯,犯不上自寻烦恼。之所以说惭愧,是因为我这个愿望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宏图大业——只是想在一个云淡风清的秋日,登上济南的华山,从高处远眺一下西北方向的鹊山,找寻一下赵孟頫《鹊华秋色图》里的意境。这是一个不需要投入很多,特别劳神费力的事情。
这些年为五斗米没少四处奔波,每次经过济青高速济南口时,我都会向南面投去期待的目光。然而,革命的浪漫主义很难战胜革命的现实主义。在红尘滚滚的高速公路上,无奈像尾气一样流淌。
赵孟頫曾经干过济南的市领导,任命文件上的职务叫“同知济南路总管府事”,这个同知即是副职的意思。可赵副市长这个“同知”却不一样,因为他在任上的三年济南路没有“总管”。所以,赵副市长主持市政府全面工作,并且代行市委书记和济南军区司令职责,管辖范围比现在的济南市长大得多。传说中赵孟頫为济南人民干了不少事,廉洁勤政、发展教育、秉公执法云云。然而济南人民最能记住的不是他的政绩,而是“云雾润蒸华不注,波涛声震大明湖”那首诗,还有那幅至今存在台北故宫的《鹊华秋色图》。
赵孟頫离我们太远了,他的书画真迹想看一眼也不太容易。我们还是说说离我们近一点的鲁琪光鲁市长的事情吧!
历史颠簸起伏到清代末期,济南的首长早已不叫总管而叫知府了。鲁琪光到任济南知府,按时间推算已是六十多岁的老同志了。尽管清政府有休致制度,但实行起来伸缩性较大,假若工作出色,高级干部退休以本人“告老”的居多。老鲁同志1828年出生,到1868年四十岁考中进士,又在“中央党校”(翰林院)研修多年,之后外放到陕西道干了一段纪委书记(御史),1883年(光绪9年)提任沿海城市登州知府就五十五岁了,登州天高皇帝远,鲁琪光在那里一干就是七年,直到1890年(光绪十六年)才调任省会城市济南任一把手,也许是为报答组织的知遇之恩吧?小车不倒只管推,在这任上又是八年抗战。山东通志记载他从济南知府离任的时间为1897(光绪23年)年底,网上普遍认可他的去世时间为1898年。
要说这八年,可真把鲁市长累得够呛。1890至1997年8年时间里,有七年黄河在济南辖区内决口,大家这些年都从电视上看到过抗洪救灾的壮观场景,看到了我们党和国家领导人亲临现场指挥抢险的感人画面。可那会儿的皇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政府也不像现在水利局、应急办那么健全。没办法,知府大人只好亲临抗洪抢险一线。再说,那可是黄河决口,不像马路积水、桥梁垮塌那么好处理。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领着一群缺乏专业技术的民工,又没有现代化的通讯工具和施工设备,困难和辛苦可想而知。让人感到不解的是,木有新闻联播,总该有个内部情况通报吧?这样执政为民的好干部没见到表彰奖励,着实不应该。
河防、税赋的事情让人头痛,战争就更让人心焦了。1894至1895年甲午战争期间,济南成为中方军队的主要补给地。从后人辑录的时任陆上前敌指挥的山东总督李秉衡的函电中可以看出济南在后勤保障方面做出的巨大贡献。除了征兵、征粮不说,还要输送粮食弹药服装、慰问将士,收容伤病员。鲁琪光就曾受命担任支前车队(车局)的负责人。
当然,也不能整天都在忙活,鲁琪光苦中作乐的方式就是书法。
鲁琪光的书法尽得晋人神髓,兼有欧阳询之遒劲,米芾之姿致,构思奇巧,锋正笔圆,流畅灵动,在馆阁体横行的清代书坛,犹如春风拂面,引得人们竞相购藏。就是在倡碑抑贴的今天,其娴熟的传统功力也不得不让人赞叹。经过这些年的积累沉淀,人们对传统的帖学也有了新的认识,书法本身就是一种休闲消遣的艺术,面对晴朗秀逸的书法,容易放松自己的心情。那种剑拔弩张,不可一世的奇书险作,适合暴跳如雷后的发泄,欣赏则还是曲水流觞,畅叙幽情的好。而从济南走出的两位领导,都是这一路的代表人物。
有趣的是,我收藏的这个鲁琪光的四条屏,其内容写的就是有关他的前任领导的一段画论,倘若文敏公地下有知,也可以和其再交流交流。
有人告诉我,你要去看的那个鹊山,在华山上根本看不到。我说,那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们要有想去看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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