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景仁《采桑子·虞山旅舍送稚存归里》“醉也么哥。睡也么哥。酒味争如别味多”、“归意如何。客意如何。雁叫霜天月浸波。”
别味如何?本不可言说。想想醉到昏睡的感觉即知。客居他乡意味如何?亦不可言说。看看霜天雁过,冷月浸波即知。
词的表达,全靠感应。它的预设如苏东坡所言: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我的所有知觉、情感,并非如今人的观念那样,是心理学的机制造就,而是与天地万物、宇宙洪荒普遍联结、普遍感应着的。人类行为、生物行为、物理现象、化学现象的种种分野,俱不存在。
用现代眼光、科学视角看来并无干系的事物,在文学领域,却必能相互感应、相互生成。
文学最忌讳精确量化,忌讳在不同的领域使用不同的思考模型、计算方法。看看《礼记?月令》,鸟雀可以入水为蛤,腐草终将化为萤火。宇宙万物同处在一个浑然一体的庞大范畴里,在最深层次上不分彼此、息息相通。庄子不曰乎: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
朦胧不真的宇宙视野,促成了一个诗性气质远远大于智性气质的国度,中国先哲对“美”与“善”的建构,远远大于对“真”的求索。
采桑子·虞山旅舍送稚存归里
[清]黄景仁
荒鸡喔喔山钟歇,
醉也么哥。
睡也么哥。
酒味争如别味多。
送君归去吾仍客,
归意如何。
客意如何。
雁叫霜天月浸波。
(选自《两当轩集》第40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