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瑶本丨一连串的迟到

大阪的天守阁

我出门旅游有两怕：一怕遇上嗜钱如命的无良导游，二怕遇上经常迟到的拖沓旅友。

2015年3月20日，流亭飞机场。因为飞机迟到，原定17点30分出发去日本大阪的东航客机，19点20分才起飞，整整晚点110分钟。没有人出来说明飞机晚点的理由，也没有人给该航班的乘客道一声歉。后来看了3月23日《钱江晚报》报道：“一家跟踪全球空中旅行情况的美国公司统计，就准点率而言，中国的机场和航空公司在全球61个特大机场中表现最差……有关数据显示，很多城市的平均航班正点率还未超过50%。”既然飞机晚点已成常态，还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晚点不足两小时，司空见惯寻常事，还需要给什么理由，道什么歉？——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飞机到达大阪关西机场，办完入关手续走出来，已经是深夜23点半(当地时间，下同)。坐上大巴赶到白浜（这里读bing)住进旅馆，都第二天早晨1点多了。我有择席的毛病，错过了正常的睡眠时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等到真正睡着，不一会儿天就亮了。由于睡眠不足，21日全天昏昏沉沉无精打采。

早饭后，乘车从白浜赶到大阪已近中午。走街串巷，左顾右盼，体查日本民情，饱览异域风光。只见街道整洁，市廛繁荣，人人都是谦谦君子，处处干净得一尘不染。我们来到大阪心斋桥商业街品尝大阪的特色食品——章鱼小丸子。店家现做现卖，排队10分钟，一盘刚出炉的小丸子冒着热气端上桌来，外焦里嫩，流着汁水，吃到嘴里，果然鲜美可口。

饭后，我们去参观大阪城堡。连底台53米高的天守阁（阁高31米），白墙绿瓦，飞檐耀金，在绿树红花的掩映中分外秀丽。天守阁是日本现存规模最宏大、风格最典雅的古代城堡，是大阪市的地标性建筑。这座有着两重城濠和巨石城门的古堡，是丰臣秀吉于1583年为他儿子建造的。400多年过去了，望着城濠中微风吹皱的一池春水和正在吐蕊的樱花，感叹时光易逝和物是人非，想起了杨慎的“是非成败转头空”……

14点40分，规定的集合时间到了。检点人数，少了3位女士。旅行社领队小刘（男青年）去找，15点04分，4人一起回来了，迟到24分钟。司机付井先生（日本人，一个很和气很敬业的老头）对地接导游小石（沈阳人，帅小伙）说了几句日语。小石说：“司机师傅叫大家以后别再迟到。”他悄悄地对我说：他当导游快十年了，带过多少旅行团已经数不清，日本旅行团从来没有人迟到。

16点，我们来到奈良的若草山。山上是茂密的原始森林。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奈良春日大社（是日本全国3000座春日社的总本社），就坐落在若草山无边的绿树当中。春日大社的本殿和围绕本殿的朱红色长廊垂吊着大灯笼。通往春日大社的道路两边排列着二千多座石雕的灯笼。石灯笼状如小亭，立于柱顶，四面有孔，形状大小各不相同。中元节时，举行祭社大典：天上一轮圆月抛洒着清光，给春日大社和周边的树木镀上一层银辉；地上的吊灯笼和石灯笼全部点亮，数千只灯笼在神社边密林中闪耀着神秘的朦胧的光，可以想像那梦幻般的景象会是多么迷人。春日大社本殿后面有一棵千年古树，胸径可达两米，虽然顶端已枯，下部却绿叶满枝，生机盎然。不知道此树叫什么名字，看叶子像是槲树，不敢确定。两位身穿和服脚穿分趾袜人字拖的年轻女子，袅袅婷婷地走进春日大社本殿，低头合掌，念念有词，不知她们在祈求什么：事业？爱情？

若草山茂密的原始森林里生活着1200多头野鹿。日本人把野鹿看做神的使者，称它们为神鹿，林间和路边随处可见。神鹿温顺可爱，见人不避，游客可以抚摸，可以给它喂食，可以与之拥抱，可以与之合影。

下午17点的集合时间到了，又有4位女士未归！领队小刘急得团团转，打电话也没人接。导游小石找了两次，总算把她们找回来了，这时已经17点48分，足足迟到48分钟。5人正要上车，付井先生却把车门关了。“司立马森（日语对不起）……”小石对司机呜里哇啦地说了一通日本话，还不停地鞠躬，赔礼道歉，请求宽恕。交涉了将近5分钟，付井先生才打开车门，放他们上车。晚上要赶到京都食宿，看来又要晚点了。

在48分钟漫长的等待中（等待和焦急会让时间变慢），宝贵的时间在焦虑中一分一秒地溜走。我批评自己：急什么？急也没用！司机不会扔下乘客把车开走（谁知道3天后还真的发生了司机扔下乘客把车开走的事），这不正是培养自己耐心的机会吗？这时候我想起了在德国的法兰克福，青岛的两位旅友迟到8分钟，北京的团友质问他为什么耽误大家的时间，双方一言不合差一点打起来的情景；又想起了在西藏海拔4718米的纳木错，因为母女二人迟到，遇上首长视察，封路两个小时，被困在湖边疲劳、饥饿、缺氧的窘况……为什么我们的团队总是有人迟到？为什么日本的团队就没有这种现象发生？

飞机晚点，旅友迟到，宝贵的时间白白地浪费了。24小时内遭遇了三次！旅游的快意荡然无存。

以后几天仍然有人迟到（积习难改！）……3月24日中午，参观东京浅草寺。规定的集合时间到了，一位刘老太太还没回来（她在奈良也迟到过）。大家等啊等啊，30分钟过去了，还是不见踪影。付井先生开车就走，载着我们去了银座，留下小刘找人。不会出事儿吧？浅草寺景区人山人海，小刘能否找得到老刘？大家担心不已。在日本丢了东西不要紧，可以找回来（我在乘车离开白浜10分钟时发现：手表丢在旅馆。小石打电话告诉了旅馆前台。22分钟后，旅馆的人开车追了上来，把手表送还给我），千万别在日本丢了人。32分钟后，小刘给我打来电话，说找到刘老太太了！大家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不久，二人打出租车赶到银座，与我们汇合了。

“陈老师，日本的出租车收费真贵，短短的一段路就花了我176元（人民币）！”刘老太太心里疼钱，对迟到的事只字未提。

“你就别疼钱了！钱是小事，出国旅游千万别丢了人！你可千万别再迟到了！”我诚恳地劝告她。“找不到你，大家多么担心，司机多么生气，他对我们中国人会是什么印象？”

刘老太太“嗯、嗯”地答应着。

“不想丢人，还是丢人丢到国外去了！”这话来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

鲁迅先生说：“时间就是性命。无端的空耗别人的时间，其实是无异于谋财害命。”

梁实秋先生说：“守时是古往今来文明社会共有的一个重要的道德信念。和人要约，害得对方久等，揆诸时间即生命之说，岂是轻轻一声抱歉所能赎其罪愆？何况有人连歉也不道一声！”

时间是寿命的单位，寿命是时间的集合。珍惜时间就是珍惜生命。金钱可以越积越多，时间只能越来越少。古人云：“圣人不贵尺之璧，而重寸之阴。”更有“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的妙喻。人生苦短，区区几十年比璧玉和黄金还珍贵的时间，哪里舍得浪费！集体行动时，一人迟到，众人等候，迟到30分钟，就是强迫团友浪费N个30分钟！浪费别人的时间，消耗别人的生命，迟到者也能心安理得？守时，是对别人生命的尊重；迟到，是对别人生命的漠视。能否为了他人而守时，就见出一个人的道德操守如何了。

民间有段顺口溜：八点开会九点到，十点不误听报告。与会人员全坐好，最后来的是领导。看来国人迟到陋习的养成，还与一些单位领导的“政绩”有关。

台湾学者柏杨写了一本《丑陋的中国人》，列举了中国人不团结“喜欢窝里斗”“脏、乱、吵”等不少“丑陋”；是渴盼这个炎黄子孙共有的民族，能去其丑陋，兴旺发达。不守时，也是我们的的丑陋。现在提倡文明旅游，大家对乱丢垃圾、随地吐痰、排队插号、在公共场所高声喧哗、在建筑物上胡乱涂鸦等等深恶痛绝，而对标志着修养和礼貌的守时却不够重视。我看，改掉同样丢国人面子损国人形象的迟到这一根深蒂固的陋习，早就该提上议事议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