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要说的不是令人悲怆的生离死别,而是在人生旅程上人人都会遇到的一种不再见面的离别。
在茫茫人海之中,你会邂逅许多人。多数的如过眼烟云,但总有少数几个人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不但不因岁月的流逝而淡漠,反而会愈久弥新地令你怀想。他们或者给过你友好的帮助,或者与你谈得十分投机,或者令你怦然心动……然后又各奔东西,若非人生巧遇,终生难得再见,这无异于永别,却是美好的。
笔者1986年曾随一位老编辑到乳山出差,当天半夜腹痛如绞,被老编辑送进了县医院。安顿好我之后天已大亮,他必得处理公务去了。我打着吊瓶感到非常的孤独和无助。那两天是一位为其父陪床的姑娘关怀备至地照护我。见我怕冷,她从家里拿来了被子;见我吃不下医院的饭,给他父亲送饭时带两份来;早上洗脸,端来热水,晚上洗脚,也是如此……真令人感动。姑娘十八九岁,长得温柔可爱,他父亲也慈祥和蔼。可是我出院的时候,慌急中竟连人家姓甚名谁都没问,就这样永远地分别了。
我还很难忘一人,她是插队到我村的青岛知青,我叫她殷阿姨。那时她正与我三叔谈恋爱。夏夜在我家门前的大槐树底下消凉,她常给我讲故事,讲青岛的人情风物,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她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经常面带使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她还有一颗善良的心灵,就因为她不肯上台批斗我村一位受冤枉的人,她被定为富农。后来我三叔参了军,主要因为她的成分问题,他们没能成为眷属。知青返城后就失去了联系。分别快二十年了,殷阿姨,您在哪里?
这种令你极想再见一面,说一声谢谢、问一声平安、道一声祝福的人,我想,每位朋友的生命历程中都会有。这种感觉朋友们也肯定有,也许比我的更深刻。这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美好的情愫,是上苍安排的一种叫你追忆的永别。
原载1995年3月19日《青岛日报》“你我他”栏目
后记
这篇文章发表后,殷阿姨和同时去我们村的知青林阿姨通过报社查到了我的单位,到出版社找我,我们联系上了。 我们跟亲戚一样走动,二十五年来,殷阿姨对我们家帮助很大。
殷阿姨,名讳新葵,不幸于2020年10月8日去世了,享年72岁。
文中我呼唤——“殷阿姨,您在哪里?”
现在我无助地问——“殷阿姨,您去了哪里?”
当初是美好的永别,现在是真的永别了,遗憾的永别,痛心的永别!殷阿姨,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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